七月的太阳毒得很，把西合院的青石板晒得发烫，蝉在槐树上扯着嗓子叫，连风都带着股热气。可院里的人，却各有各的忙法——有的在屋里啃书本，有的在院里算生计，有的在垃圾堆里寻活路，把这漫长的暑假，过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。
李凡家的窗户总是关着一半，拉着旧窗帘，挡住外面的烈日。每天天刚亮，他就坐在书桌前，摊开从废品站淘来的高中数学课本，手里的铅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。课本的边角卷了边，上面还留着前主人的笔记，他却看得格外认真，遇到不懂的地方，就用红笔圈出来，等下午何雨水来的时候，一起讨论。
“凡哥哥，这个‘函数图像’怎么画啊？”何雨水趴在桌边，指着课本上的曲线，皱着眉。她4年级了，5年级在李凡的帮助下己经学得差不多了，现在提前跟着李凡学初中知识，时不时来问问题。
李凡放下笔，拿起首尺，在草稿纸上一步步画：“先找顶点，再算与x轴的交点，这样就能确定图像的位置了……”他讲得耐心，连细微的步骤都不落下，偶尔还会出几道题让雨水练手。窗外的蝉鸣再吵，也没打断过他的节奏——他心里清楚，高中三年是考大学的关键，暑假多学一点，开学就能更轻松。
许大茂家的氛围就没这么平和了。他被许富贵关在屋里，桌上摊着初中语文课本，可他手里却藏着本武侠小说，眼睛盯着课本，心思早飘到了小说里的江湖。“咚咚咚”，门被敲响，许大茂赶紧把小说塞进抽屉，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。
许富贵端着碗玉米糊糊走进来，看了眼课本：“今天背了多少课文？给我背一段《岳阳楼记》。”
许大茂支支吾吾地站起来，半天没吐出一个字——他早上就没正经看书，光顾着看小说了。“我……我还没背会。”
“没背会？”许富贵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，把碗往桌上一放，“我天天给你做吃的，让你在家好好读书，你就这么糊弄我？”说着就要去拿鸡毛掸子，许大茂吓得赶紧求饶：“爹，我错了，我现在就背，肯定背会！”
许富贵瞪了他一眼，没再动手，转身走了：“下午我回来检查，背不会看我怎么收拾你！”许大茂看着他的背影，吐了吐舌头，却不敢再拿小说，只能硬着头皮对着课本，嘴里念念有词，可没一会儿，又开始走神。
刘海中家的饭桌上，永远摆着肉。每天中午，王婶都会炖上一碗红烧肉，或者炒个鸡蛋，全摆在刘光齐面前。刘海中坐在旁边，一边给刘光齐夹肉，一边念叨：“光齐啊，你现在是中专生了，以后就是干部，吃饭得注意形象，别狼吞虎咽的，让人笑话。”
刘光齐点点头，慢慢嚼着肉，心里却没太在意——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偏爱，也默认了自己以后会当官，会比弟弟们强。刘光天和刘光福坐在对面，面前只有一碗稀糊糊和几根咸菜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肉，咽着口水，却不敢伸手。
偶尔刘海中心情不好，比如在厂里受了气，回来看到刘光天没扫院子，或者刘光福打碎了碗，抓起鸡毛掸子就打。“我让你们不学好！光齐马上要当干部了，你们就不能给家里争点气？”孩子的哭声传出去，邻居们也只是叹气，没人敢劝——都知道刘海中现在眼里只有刘光齐，劝了也没用。
阎阜贵每天天不亮就提着竹竿去后海钓鱼。竹竿是自己削的，鱼钩是用缝衣针弯的，连鱼饵都舍不得买，只带点家里剩下的馒头屑。“钓鱼不打窝，不是白钓嘛！”路过的人跟他开玩笑，他却摇摇头：“窝子费饵料，这馒头屑也能钓着鱼。”
他钓的都是小鲫鱼、小杂鱼，最大的也没巴掌大，却宝贝得很。钓上来后，他不回家，先去胡同口的粮店，跟掌柜的商量：“王掌柜，我这几条鱼给你，换你二两玉米呗？”掌柜的一开始还愿意换，可次数多了，也烦了：“阎老师，你这鱼太小了，值不了二两玉米，最多一两。”
阎阜贵不依，跟掌柜的讨价还价半天，最后才换了一两玉米。他还不满足，又去隔壁的菜摊，跟卖菜的换几根青菜，甚至跟挑大粪的都能搭话：“老李，我这鱼鳃给你，你给我点粪水，我浇院里的葱。”挑大粪的笑着调侃：“阎老师，你可真会过日子，连粪水都要算计。”
时间一长，胡同里的人都知道阎阜贵抠门。当面都叫他“阎老师”，背后却都叫他“阎老抠”。连孩子都知道，看到阎阜贵过来，要赶紧把手里的零食藏起来，不然他说不定会凑过来问“能不能分我点”。
阎解成带着两个弟弟，每天下午都去胡同口的垃圾堆捡废品。他们蹲在垃圾堆里，翻着别人扔掉的纸壳、酒瓶、废铁，手上沾满了灰，衣服上也沾满了污渍。一天下来，最多能卖三五毛钱，连买个馒头都不够。
可阎阜贵知道后，却要求他们每天交两毛钱：“你们捡废品赚的钱，得给家里交一部分，不然你们吃的喝的从哪来？”阎解成没办法，只能把大部分钱交给爹，自己和弟弟们留一点，买块糖分分。
刘光天和刘光福看着他们捡废品能换钱，也想去，可阎解成却不同意：“你们别来，这垃圾堆就这么点东西，多两个人，我们更捡不着了。”两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，回到家还是喝稀糊糊，饿肚子。
这天，刘光齐放学回家，看到刘光天蹲在墙角，手里攥着个空酒瓶，像是要去卖钱，就问了一句。刘光天老实，说了想捡废品换钱买吃的。刘光齐没多想，晚上就跟刘海中说了。
刘海中一听，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，抓起鸡毛掸子，把刘光天和刘光福拽到院里，找了根绳子，把两人吊在槐树上，拿起鸡毛掸子就打：“我让你们捡废品！我让你们丢家里的人！你哥马上要当干部了，你们去捡废品，别人会怎么说？说我家干部的弟弟是捡垃圾的！这不是毁你哥的名声吗？”
刘光天被打得疼，忍不住顶嘴：“他当官跟我有啥关系？他天天吃肉，我和弟弟天天饿肚子！不捡废品换钱，我们吃什么？”
“还敢顶嘴！”刘海中打得更狠了，鸡毛掸子都打断了，“我养你们这么大，就是让你们跟我顶嘴的？你哥当了干部，以后你们也能跟着沾光，现在就不能忍忍？”
刘光福吓得哭了起来，刘光天却咬着牙，没再说话，只是眼里的委屈越来越多。邻居们听到哭声，都探出头来看，却没人敢劝——刘海中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刘光齐身上，谁劝他跟谁急。
傍晚的夕阳，把西合院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李凡还在屋里演算数学题，许大茂在屋里对着课本发呆，刘海中在院里教训孩子，阎阜贵坐在门口，数着今天换回来的一两玉米，阎解成和弟弟们蹲在垃圾堆里，还在翻着废品。
蝉还在叫，风还是热的，可这西合院里的日子，却各有各的苦，各有各的算计，各有各的无奈。只有那棵老槐树，静静地站在院里，看着这一切，把所有的热闹和冷清，都藏进了年轮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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