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透进窗纸,林晚就听见了脚步声。
不是青竹的。这步子轻,落地前总有个微不可察的停顿,像是怕踩碎什么。她没睁眼,只将冰魄针从发间滑到袖口,指尖一挑,针尾卡进腕骨缝里。
门被推开时,镯子烫了一下。
“六姑娘让奴婢送贺礼来。”春桃的声音软得发腻,“说是……姐姐及笄,该添些新头面。”
林晚这才睁眼,坐起身。春桃低头进来,手里捧着个红漆托盘,上面盖着金线绣的帕子。她把托盘放在妆奁上,动作慢得像是在等什么。
林晚掀开帕子。一支珍珠步摇静静躺着,流苏垂落,珠光映着晨光,晃得人眼花。
“六妹妹有心了。”她淡淡道,“你回去告诉她,我收下了。”
春桃应了声,退到门口。手刚碰到门框,林晚忽然开口:“春桃。”
那丫头身子一僵。
“这步摇,”林晚指尖轻点流苏,“落水会浮?”
春桃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慌,“奴婢……不知。”
林晚笑了。镯子里传来声音:“六姑娘说,这支步摇里灌了空心银管,沾水不沉,正好栽赃她偷了赌坊的赃物……只要她一戴,明日全城都会传她逛赌坊、输光嫁妆……”
她没再看春桃,只把步摇拿起,对着光细看。流苏末端有道极细的划痕,像被人用针挑过。她抽出冰魄针,在那处轻轻一刺——微孔出现,一滴无色液体渗出,落在手背,微微发麻。
鹤顶红混着香油,不易挥发。
“青竹。”她把步摇扔进妆奁,“取去年浸过凤仙花的银线来。”
青竹从外间进来,手里 already 捏着一卷泛红的细线。她没问,只把线递给林晚。林晚接过,绕在步摇流苏上,一圈又一圈,最后打了个死结。
“你去城东张记银楼。”她低声道,“查三日前有没有人当过一支纯金点翠步摇,记下当票字号。”
青竹点头,转身就走。刚到院门口,外头传来喧闹声。
“定北侯府的小姐偷了赌坊的定金!”
“拿着赃物在街上晃,真不怕丢人!”
林晚走到窗边,掀开帘子。赌坊小二站在府门外,手里举着那支珍珠步摇,周围围了一圈人。他嗓门大,句句往“林家嫡女不知廉耻”上扯。
她冷笑,披上外裳就往外走。
青竹赶回来时,她己经上了马车。车帘一掀,街景入眼。赌坊小二还在嚷,见她出来,声音更高了。
林晚没下车,只抬手,腕间翡翠镯映着日光,照在步摇内侧。一道极细的“卍”字刻痕一闪而过——和当初蜀锦霞帔被调包时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“李掌柜!”她突然扬声。
人群分开,当铺老板挤进来,手里捧着账本,脸色发白。
“你铺子里,三日前收过一支纯金点翠步摇?”林晚问。
李掌柜扑通跪下,“回小姐,是……是六姑娘当的!赎当期限未到,东西还在库房!”
围观人群炸了锅。
林晚从车里扔出一段红银线,正缠住小二手腕。那线一碰皮肉,立刻泛出青黑。
“你袖口的味道,”她盯着他,“和春桃送来的桂花糕一样。鹤顶红混香油,擦三遍都去不掉。”
小二脸色骤变,想甩手,却发现那线像长了刺,越挣越紧。他惨叫一声,跪倒在地。
赌坊老板冲出来,还想辩解,林晚抬手,青竹立刻上前,一把扯开他衣襟——胸口赫然一道青紫指痕,边缘带血丝,是被人用重手法掐过。
“前日申时三刻,”林晚声音不急,“六姑娘的贴身丫鬟塞给你十两银子,让你今日举着步摇在府外闹事。你拒绝,她就动手逼你。”
赌坊老板瘫了,“是……是六姑娘的人!她说只要闹一闹,事后给二十两!”
老侯爷拄着拐杖从角门出来时,正听见这句。
他脸色铁青,几步走到林月藏身的巷口。轿帘猛地掀开,林月脸色惨白,嘴唇发抖。
“祖父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闭嘴。”老侯爷一脚踹翻茶盏,瓷片溅到她裙角,“来人!把这贱婢拖去庄子,六姑娘罚抄《女诫》三百遍!祠堂跪两个时辰!”
林月尖叫着往后缩,发间金钗撞上轿壁,发出一声脆响。林晚站在台阶上,腕间镯子轻轻一震——金钗内侧,有道极细的“卍”字刻痕,和步摇上的标记同出一源。
她没说话,只把冰魄针收回袖中。
夜里落了雨。
林晚坐在灯下,手里捏着半块熔毁的镯子残片。蓝蝎毒遇热化开,留下蛇形纹路,像是活的一样。她将残片包进油纸,隔着窗棂扔进林月禁足的小院。
屋里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东西砸在地上。
片刻后,镯子发烫。
“……主上说林晚必须死……蚀心草己经混进祖父的药……明日换药时动手……”
林晚起身,披上斗篷就走。
青竹追上来,“姑娘,雨大,带上伞。”
“不用。”她踩过水洼,“我要让某些人看见我落单。”
她拐出府角门,首奔城西医馆。那里是她埋下的线——上月有个老妇来送玉佩,说是母亲旧仆,话没说完就被王氏的人截走。那玉佩她留着,上面刻着太医院暗记。
雨越下越大。
她刚转进暗巷,头顶瓦片一响。不是脚步,是衣角扫过屋檐的轻擦声。
她停下,从袖中取出冰魄针,反手插进墙缝。
灰影扑下的瞬间,她腕间镯子爆出一道强光——不是光,是翡翠在雨夜里突然发烫,烫得她皮肤生疼。
她侧身一让,针己出手。
刺客扑空,掌心被针钉穿,整个人撞在墙上。冰魄针贯穿他手掌,将他钉在砖缝里。他闷哼一声,想抽手,却发现针尾刻纹吸住了血,越挣越紧。
林晚上前,一脚踩住他手腕。
墙上血迹顺着针尾流下,在砖面画出一道扭曲的蛇形——和她母亲针囊里的图谱一模一样。
“毒宗的人?”她低头,“你们主上派你来取什么?”
刺客咬牙不语。
林晚俯身,从他袖中抽出半张湿透的纸。上面写着“戌时三刻”,字迹和她昨日放出的假信完全一致。
她笑了。
“回去告诉你们主上。”她踩着他伤口,往前碾了半寸,“戌时三刻的密匣,我等着他来取。”
刺客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:“你……怎么知道……”
林晚没答,只把纸塞回他怀里,拔出冰魄针。血喷出来,溅在她袖口,像一朵开到一半的梅。
远处传来鸽哨声。
她抬头,雨幕中一道灰影掠过屋脊,腿上绑着细筒。她没动,只把针插回头发,转身往回走。
青竹举着油纸伞跑来,发间银针在闪电中一闪。
林晚接过伞,忽然停步。
巷口地上,有滩水洼。水里倒映着半张脸——不是她,是个戴口罩的青衫人,站在屋顶,手里握着一柄短刀,刀柄刻着并蒂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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