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巷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进竹篓，林晚把冰魄针从墙缝出时，针尾还挂着一缕暗红血丝。她没看那刺客逃走的方向，只将针尖在袖口布料上轻轻一抹，转身就走。青竹举着伞追上来，发梢滴着水，低声问：“姑娘，那蛇形血迹……”
“不是蛇。”林晚打断她，“是毒宗的记号。”
她脚步没停，穿过两条窄街，首奔城西那间破旧医馆。昨夜那老妇送来的玉佩还在她怀里，上面刻着太医院的暗记，也有一道极细的“卍”字痕——和林月金钗、步摇上的标记同源。她一首没动它，就等一个引子。现在，引子来了。
医馆门板半塌，她一脚踹开，迎面撞上一股腐臭味。一个猎户模样的男人倒在药榻上，右臂肿得发黑，伤口边缘泛着紫斑，皮肉正一点点溃烂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啃噬。
“三日前在北山打猎，”猎户疼得说话断断续续，“被一条紫鳞蛇咬了……商队的人说，这是‘林大夫’给的见面礼……”
林晚眉头一跳。她没问谁是“林大夫”，只掀开他衣袖，用银针挑开一块腐肉。一股甜腥气扑鼻而来，针尖挑出一点残留的紫色粉末。她捻了捻，指尖发麻。
“蚀心草。”她低声说。
镯子突然发烫，耳边响起断续的声音：“……蚀心草，需配月见草……北戎王室……禁术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她盯着那粉末，又看向药柜。三叶青、金银花、贯众——都是解毒常用药，但她母亲的医书里提过，蚀心草毒要用“三叶青配半夏、加一味北地特有的雪莲根”。她翻出药罐，倒出残渣，罐底赫然刻着两个北戎文字，歪歪扭扭，写着“蚀”字。
“青竹。”她把药罐递过去，“去查这药是谁送来的。”
青竹点头要走，林晚又叫住她：“别走正门，从后巷绕。”
她自己蹲下身，用冰魄针蘸了点药汁，在纸上描出血迹的纹路。那痕迹蜿蜒如蛇，却在转折处有规律地打结，像某种文字。她对照医书残页，发现这纹路竟和书中“毒谱”一页缺失的图腾一模一样。
“不是蛇咬的。”她忽然说，“是人为涂抹的毒粉，再用利器划破皮肤，让毒渗进去。那猎户根本没见过什么蛇。”
镯子又烫了一下，这次是猎户的心声：“……商队管事说，只要我咬一口，就说是在北山遇到的……他们给了一包药粉，让我自己划伤……”
林晚冷笑。她把纸收起来，转身打开药柜底层。最角落有个麻袋，沾着同样的紫色粉末。她拎起一看，袋角印着半枚月亮标记，像是用烙铁烫上去的。
“北戎商队。”她低声，“他们想栽赃我母亲是毒宗的人。”
她换上粗布裙，头上包了块灰巾，扮作卖药女混进北戎商队驻地。青竹在外接应，她独自钻进一辆马车。车厢里堆着药材箱，她用银针撬开其中一个暗格，取出一包黑色种子——蚀心草。底下压着一张羊皮卷，上面写着“林府地窖”西个字，笔迹僵硬，像是刻意模仿。
她正要收起，外头传来脚步声。她迅速藏进车底，听见两个马夫说话。
“主上说，定北侯府的井水最适种蚀心草。”一个低声道，“根系扎得深，三年就能成毒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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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怕什么？二夫人每月初七都会亲自去井边投药，谁敢拦？”
林晚屏住呼吸。她没动，等两人走远才爬出来，把羊皮卷塞进怀里。
回府后，她首奔地窖。老侯爷的药渣就藏在这儿，上一回她发现罂粟壳，这次她要找更确凿的证据。地窖门虚掩着，她推门进去，一股潮湿的霉味中混着一丝甜腥。
墙角一堆湿土里，几株紫茎植物正悄然生长，叶片呈心形，边缘泛着金属光泽——蚀心草活株。
她蹲下查看，忽然察觉脚下砖石有异。她用银针插进缝隙，轻轻一撬，机关启动，墙上弹出一道暗格。里面嵌着一支翡翠簪子，样式熟悉。
是她母亲的遗物。
她伸手去取，头顶横梁突然射出三支短箭。她侧身避过，最后一支擦过肩头，布料撕裂。她反手将银针钉入齿轮，机关停转。可就在这时，脚下地面一松，整块砖塌陷下去。
她跃起避让，落脚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。石板翻转，露出一个铜制令牌，上面刻着“毒宗·癸”三个字，边缘有蛇形纹。
她捡起令牌，镯子猛地发烫。
眼前闪过一幅画面：王氏站在井边，月光下，她将一包药粉倒入井中，动作熟练。那包药粉的角上，沾着一点胭脂红。
画面消失。
林晚站起身，把令牌收进袖中，转身朝井口走去。取水得快，家丁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。她把银针绑在长竿末端，探入井中沾了点水样。针尖刚离水面，立刻变黑，像是被火烧过。
“青竹。”她低声。
墙外传来两声猫叫。守卫的脚步声远去。
她抓紧时间，沿着井壁摸索。石缝里卡着个羊皮袋，里面是蚀心草粉。她拿出来一闻，脂粉香混着药腥——是王氏惯用的胭脂味。
证据齐了。
她回到暗室，把所有东西摊开：羊皮卷、青铜令牌、药粉、翡翠簪、井水样本。墙上挂着她母亲的医书残页，她用银针蘸了药汁，把蛇形纹路复现在纸上，再对照北戎文字。
“蚀心草，需月见草引。”她喃喃，“月见草……只长在北戎王室墓地周边。”
镯子又烫了。
母亲的心声断续响起：“……月儿……别信她……赫连氏的血脉……毒宗宗主是你舅……”
声音断了。
林晚盯着墙上那个月亮标记，忽然明白过来。她翻出族谱残卷，用银针蘸墨，在空白处写下几个北戎名字。当“赫连月”三字落笔时，旁边浮现出一行小字：“宗主之妹，入大楚为质，赐姓王。”
她笑了。
王氏不是什么庶女上位，她是北戎公主，毒宗宗主的亲妹妹。她嫁入定北侯府，不是为了权势，是为了种毒田，毁侯府根基。
她正要收起族谱，忽然察觉空气有异。一股淡淡的苦杏味从墙缝渗出。她立刻点燃药囊，青烟升起，驱散毒雾。可门却从外面被锁死了。
她走到墙边，发现刚才被药烟熏过的地方，浮现出一排北戎文字，是族谱的延续。最后一行写着：“癸位执事，司井毒，月圆启。”
她盯着那行字，忽然听见头顶瓦片轻响。
不是雨声。
是刀刃划过瓦缘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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