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回到西厢房时,天光己经压到窗棂底下。她没让人扶,自己跨过门槛,右脚落地时膝盖微沉,左肩那道伤像是被谁拿钝刀在肉里来回拉扯。青竹跟进来,顺手把门闩插上,转身就去灶上烧水。
药罐子搁在炉边,里面还剩半碗冷掉的汤底。青竹没倒,添了清水又重新点火。她动作利索,可手指发颤,捏着罐耳的时候差点没拿稳。
林晚坐在床沿,解开外衫。布条黏在伤口上,撕开时带下一层皮,血又渗出来。她没吭声,只咬住牙根,把整条胳膊搭在膝上,等着青竹端水过来。
“小姐……”青竹蹲下,拿帕子蘸温水擦血。声音压得很低,像怕惊动什么。
“别抖。”林晚说,“你一抖,我就疼。”
青竹吸了口气,稳住手。帕子红了,她换了一块又一块。末了从袖里掏出个小瓷瓶,倒出点褐色药膏抹上去。那是她自己熬的,加了地龙、血竭和一点点蛇蜕,止血比府里配的还好使。
林晚眯眼看了她一眼:“又翻药方了?”
“昨夜您没回来,我睡不着。”青竹低头收拾药瓶,顺手把顾砚送来的点心盒挪到桌角。
那盒子是紫檀木的,雕着缠枝莲纹,边角包银。林晚在前厅踹出黑衣人之前,顾砚亲手递过来的,说是“家母亲手所制,略表歉意”。她没吃,也没让人动。
青竹刚才清理时,发现盒底夹层有道细缝。她用簪尖轻轻一撬,掉出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。
她没念出来。
林晚也没问。
两人之间早就不靠说话通消息了。青竹藏了纸条,林晚就知道她有事瞒着。瞒,是因为不确定,怕说错,怕连累她。
林晚伸手,掌心朝上。
青竹迟疑两息,还是把纸条放了进去。
纸条展开,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:**“王氏通北戎,细作名‘夜枭’。”**
林晚盯着看了三息,然后把它按在掌心,慢慢合拢。
她腕间的翡翠镯,忽然发烫。
不是灼热,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温,像有人贴着耳根说话。她听见了——
“顾砚恨我入骨,为何突然递刀?”
“这信来得太巧,像等着我们去掀盖子。”
“若这是圈套,我们一动,反倒中计。”
是青竹的心声。
林晚抬眼,看着她还在低头收拾药罐,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。
她忽然笑了下:“你猜得对。”
青竹手一抖,罐子磕在桌上。
“他不是要帮我们。”林晚把纸条摊在灯下,用银针尖挑着一角,“他是想让我们动手。”
青竹抬头:“可……若真有这事呢?”
“有。”林晚点头,“王氏通敌,我不信也得信。她这些年克扣我的药膳,用的‘安神散’里掺了西域迷心草,太医院的老太医都看走眼了。她背后没人撑腰,敢这么干?”
青竹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“但顾砚不会好心送证据。”林晚指尖一搓,纸条边缘焦了,冒起一缕青烟,“他知道祖父己经开始查内务账目,王氏撑不了多久。他现在把刀递过来,是想让我们当刽子手,他好脱身。”
她吹灭火头,纸条只剩半截黑灰:“他算准了,只要这信从我们手里交上去,无论真假,王氏都得倒。而他——昨夜的事还没定论,他就能全身而退,甚至还能扮作‘被冤枉的好人’。”
青竹脸色白了:“那……我们不交?”
“交。”林晚把灰烬碾成粉末,撒进药渣里,“但不能现在交,也不能由我们交。”
她抬眼看青竹:“你藏得好。要是你当场拿去前厅,祖父只会觉得我们急着扳倒二夫人,反而坐实了‘挟私报复’的名头。顾砚要的就是这个。”
青竹喉咙动了动:“那……等?”
“等祖父自己动手。”林晚把药罐推到一边,慢慢穿回外衫,“他今天没拦我押人进来,也没罚我当庭逼问顾砚。他己经信了七分。剩下三分疑,不需要我们填。”
她系上衣带,声音沉下来:“他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能让他亲手撕开这府里烂疮的理由。”
话音刚落,院外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下人那种碎步快走,是军中练出来的沉稳步伐,一步一停,像是在确认方向。
青竹立刻起身,挡在林晚身前。
“别慌。”林晚按住她肩膀,“是祖父的人。”
她没说错。
片刻后,门被轻叩三下。
“大小姐,老侯爷请您去书房。”门外是个低沉的男声,是老侯爷贴身的亲卫赵五,“说是有要事商议。”
青竹没动。
林晚却己经起身,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素色褙子换上。没戴簪,也没披斗篷。她把翡翠镯往袖里一藏,压在脉门底下。
“你留在房里。”她对青竹说,“把药罐洗干净,点盏灯等着。”
“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不是祖父叫的,你就去药房后窗砸灯。”林晚打断她,“火一起,西角门的守卫就会报信。”
青竹咬唇:“那您呢?”
“我若出事,你活着才有用。”林晚看了她一眼,“别做傻事。”
她开门出去时,风正从廊下穿过,吹得檐角铜铃轻响。赵五站在三步外,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灯,灯光映着他半张脸,看不出情绪。
“走吧。”林晚说。
赵五点头,转身带路。
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。夜深了,各院都熄了灯,只有书房那边还亮着。守在门口的是两个老侯爷的亲兵,佩刀,站姿笔首。
赵五上前通报。
片刻,门开了一条缝。
老侯爷的声音传出来:“让她一个人进来。”
林晚迈步进去。
门在身后合上。
书房里灯光明亮。老侯爷坐在书案后,手里捏着一封没拆的信,火漆印是暗红色的,像干透的血。他抬头看她,眼神浑浊里带着锐利。
“你今天,做得狠。”他说。
林晚垂手:“孙女不敢。”
“但做得对。”他把信放在案上,手指压着一角,“顾砚的事,我不会轻易放过。丙字营调动,没有兵符,不可能出城。”
他顿了顿:“我老了,耳朵聋,眼睛花,可心里不瞎。”
林晚没接话。
她腕间的镯子,又开始发烫。
她听见了——
“这府里,竟藏了这么多鬼……”
“阿晚若不说,我怕自己到死都蒙在鼓里。”
“可若说了,她能扛得住吗?”
林晚抬眼,看着老侯爷花白的鬓角,忽然说:“祖父,有些事,您不必一个人压着。”
老侯爷盯着她看了很久。
然后,他伸手,把那封未拆的信推到她面前。
“这封信,三天前就到了。”他声音低哑,“是边关密报,说北戎细作‘夜枭’,曾在三年前混入京中,联络内应。接头暗语是——‘莲落子,水底行’。”
林晚瞳孔一缩。
那正是点心盒夹层里纸条上的后半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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