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靠在椅背上，指尖还沾着药碗边缘的残渍。她没擦，任那黑褐色的痕迹在指腹干涸发裂。昨夜火光映在库房墙上的影子早己熄了，可她记得清清楚楚——王氏举着人偶冲进来时，太医张明远就站在她身后半步，袖口微微抖着。
那不是怕，是等。
等她把毒栽下来。
“祖父。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“孙女这胸口……压得喘不上气。”
老侯爷抬眼，拐杖顿在地砖上。他昨夜亲眼看着林晚被围在药房中央，看着王氏拿巫蛊之物压她头顶，也看着她不动声色揭穿曼陀罗粉的来历。他没信王氏的哭诉，也没信旁人的风言风语，只命人封了药房，押了那名北戎毒奴，今早便召了太医署的人来对质。
张明远就站在堂下，官服齐整，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。
林晚盯着他，腕间的翡翠镯贴着皮肤，微微发烫。
“张大人。”她缓缓抬起手，将药碗往前一推，“您昨日开的安神汤，孙女喝了三日。第一日夜里梦魇惊醒，第二日指尖发麻，昨夜……吐了这口黑血。”
碗沿磕在案上，发出一声脆响。
张明远眼皮跳了跳，上前一步：“大姑娘气血虚弱，本就易生幻觉。这药方是我亲手所拟，七味安神、三味养血，绝无半点违禁之物。”
“是吗？”林晚冷笑，忽然咳嗽起来，一手按住心口，另一只手猛地掀开袖口——手臂内侧布满青紫斑块，像是血脉在皮下溃烂。
堂上一片抽气声。
“蚀心草。”她盯着张明远，“慢性蚀血，七日见斑，十日断脉。您这‘安神汤’里，掺了多少？”
张明远脸色一白：“胡言乱语！蚀心草乃北戎禁药，太医院明令不得入方！老夫行医三十年，岂会……”
“三十年？”林晚打断他，从袖中抖出半包褐色药粉，“那您认得这个吗？”
药粉洒在案几上，呈暗褐带灰，颗粒细密。
张明远瞳孔骤缩。
林晚没给他反应的时间，抓起一把投入烛台。
“嗤——”
幽蓝火焰腾起，火苗扭曲着窜高，映得满堂人脸发青。
“北戎秘法，蚀心草遇热显蓝焰。”她盯着张明远，“太医院没教您？还是……您早就忘了自己是谁的人？”
张明远踉跄后退，撞上身后的屏风。他嘴唇哆嗦，额头渗出冷汗，可翡翠镯里传来的心声却清清楚楚——
“完了……她怎么知道这验法？王氏说她只是个病弱闺秀……账本……账本还在书房夹层……”
林晚嘴角微扬。
她等的就是这句。
“张大人。”她缓缓起身，脚步虚浮，却一步步走向堂中，“昨夜子时，您房里亮着灯。要不要我让人去查查，您亲手写的那张‘补药方’，现在藏在哪儿？”
张明远浑身一震，猛地抬头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！没人看见我写……”
话出口，他才意识到说漏了嘴。
满堂死寂。
老侯爷缓缓站起，拐杖撑地，目光如刀：“张明远，你还有什么话说？”
“是二夫人！”张明远扑通跪下，额头磕在地上，“是她给老臣三百两银票，说七姑娘体弱，需常年进补……药方是她定的，老臣只是……只是照抄……”
“放屁！”王氏尖叫出声，嫡女重生：医妃权倾天下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嫡女重生：医妃权倾天下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冲上前一把揪住张明远衣领，“你敢胡说！我何时给过你银票？你一个堂堂太医，竟敢攀咬主母！”
张明远抬起头，脸上全是血痕，眼神却疯了一般：“你让我在药里加鹤顶红！你说只要大姑娘死了，你女儿就是嫡女！你说老侯爷年迈昏聩，不会查！可你没告诉我……她能看透人心！她知道我写过什么！她知道账本在哪！”
林晚没再看他。她转头望向王氏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母亲，您教六妹妹栽赃时，可教过她——别让经手人活着？”
王氏脸色惨白，松开张明远，后退两步。
老侯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一手扶住案几，指节泛白。他盯着张明远，声音低沉：“来人。”
两名亲卫应声而入。
“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，拖去刑部。”他咬牙，“告诉大理寺卿，查他二十年经手的所有药方，尤其是……定北侯府的。”
张明远被架走时还在嘶喊：“我说的都是真的！二夫人书房暗格有银票！她每月初七都派人去城西药铺取药！你们去查！去查啊！”
王氏瘫坐在地，金钗歪斜，发髻散乱。
林晚没再看她。她转身走到老侯爷身边，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，倒出两粒褐色药丸，又端起案上温着的参汤：“祖父，先服下这个。”
老侯爷没动。
她将药丸放入汤中，轻轻搅动。药丸遇水即化，汤色微浊。
“这是解毒的。”她说，“您这半月咳得厉害，夜里多梦，脉象浮而乱，不是老寒症，是被人下了慢性毒。”
老侯爷猛地抬眼。
林晚没回避他的目光：“和我一样的毒。只是您年岁大了，发作得慢些。”
老侯爷盯着那碗汤，半晌没动。
林晚也没催。她只是将指尖轻轻搭在他腕上，腕间翡翠镯微微一震——
“阿婉当年……也是这样把脉的……”
她听见了。
那声音低沉、疲惫，带着一丝不敢触碰的痛。
她压低声音：“太医能在太医院安插二十年眼线，能在您身边开方下毒，背后之人……能在宫里说话。祖父，您觉得，会是谁？”
老侯爷没答。
他盯着汤里浮沉的枸杞，像是在看某个遥远的清晨。
良久，他挥退左右，苍老的手掌缓缓覆上林晚的手背。
“阿晚。”他声音沙哑，“明日……随我去宗祠。”
林晚点头。
她没问为什么，也没问要去做什么。
她只知道，老侯爷终于开始信了。
信她不是那个软懦的嫡女，信她母亲的死不是一场意外，信这侯府里藏着的，不止一个王氏。
她收回手，袖中滑出一张纸条——是青竹今早悄悄塞给她的，上面写着一行小字：“库房昨夜起火，但‘阿婉手札’己转移。”
她将纸条捏成一团，指尖用力，纸灰飘落。
窗外更漏声滴答，阳光斜照在门槛上，照出一道细长的裂纹。
林晚低头看着那道缝，忽然蹲下身，从袖中取出一小撮白色粉末，轻轻撒入缝隙。
粉末遇光，泛出淡淡腥气。
她站起身，拍了拍手。
这府里，不止一个地方被人动过手脚。
不止一个真相，被埋在土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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