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把那撮白粉撒进门槛裂缝后，没再看它一眼。她转身回屋，袖口拂过门框，带起一缕陈年木灰。青竹正蹲在角落清点药箱，听见脚步声立刻抬头，眼神一紧。
“小姐，小侯爷的人刚出角门，往东跨院去了。”
林晚嗯了声，走到妆台前坐下。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，眼下青痕未退，是连日熬药落下的。她伸手取下发簪，轻轻敲了下镜面，声音不高：“他带什么来的？”
“蜡封信一封，交给了厨房烧火的刘婆子。”青竹低声道，“说是六姑娘托人捎的赏钱，让婆子转交。”
林晚冷笑。赏钱？林月何时大方过。她指尖在镜框上一按，腕间翡翠镯微微一震，没听见心声——这会儿她不想听谁的心里话，只想让那封信，变成一把刀。
“换衣裳。”她说。
青竹从箱底取出一套粗布裙袄，洗得发白，是下等丫鬟的服色。林晚褪去外衫，只穿中衣，将翡翠镯解下塞进袖袋，又任青竹用炭笔在右眼角点了一颗痣，耳后抹上淡黄药粉。她抬手摸了摸脸，皮肤略显粗糙，是枇杷根混了米浆调的易容膏。
“像了。”青竹低声说，“就是咳嗽得再哑些。”
林晚咳了两声，喉咙里压出破风箱似的响。她披上粗布外衣，低头走出房门，脚步拖沓，肩膀微耸，活脱一个久病未愈的粗使丫头。
库房后巷阴暗潮湿，她蹲在墙根阴影里，手里抱着半筐陈年艾草。刘婆子提着油纸包走进来时，她正低头翻草，肩膀一抖一抖地咳。
“哎哟，是你啊。”刘婆子认出她是林晚院里的丫鬟，也没多问，把油纸包往她怀里一塞，“说是六姑娘给的赏，让你带回去。”
林晚低头接过，手指在油纸上一捏——里面是信，蜡封完好。她低声谢了，抱着筐子慢慢走远。首到拐过第三个弯，她才停下，从袖中抽出银针，挑破蜡封一角，将一滴透明液体滴在信纸边缘。
那是她昨夜熬的鹤顶红溶液，无色无味，遇血三刻内泛紫溃烂。她合上信，重新封好，又用帕子蘸了醋液，轻轻擦过字迹。醋能催毒析出，若有人拆信，指尖必留痕迹。
“成了。”她把信塞进怀里，对等在墙后的青竹点头，“去游廊，药罐子备好了吗？”
青竹点头：“陶罐里装了半罐茯苓粉，就等他来。”
小侯爷是半个时辰后到的。他穿着鸦青锦袍，腰佩玉带，趾高气昂地穿过游廊，身后跟着两个随从。青竹提着药罐从拐角出来，故意绊了一下，陶罐脱手摔地，白粉洒了一地。
“瞎眼的东西！”小侯爷随从怒喝。
青竹慌忙跪地收拾，抬头时一眼看见小侯爷从袖中抽出一封信，正要塞进石缝。她猛地扑过去，袖中银针一扬，针尖擦着他手腕掠过，信纸飘落。
林晚从另一侧走出，弯腰捡起信，指尖在纸上一抹——边缘己泛出淡淡紫斑。
“小侯爷好雅兴。”她声音还是哑的，却一字一句清晰，“给六姑娘传情，怎么用带毒的信？”
小侯爷脸色一变：“你谁？”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林晚把信举到阳光下，“重要的是，这纸上沾了鹤顶红。你碰过，手就该青了。”
小侯爷猛地缩手，可指尖己经泛起青紫。他瞪大眼，往后退：“不可能！我只碰了一下！”
“沾血即溃，北戎秘法。”林晚冷笑，“你若不信，问问路过的太医。”
恰好一位老太医提着药箱路过，被这阵仗拦住。他凑近一看信纸，又瞧了瞧小侯爷的手，脸色骤变：“这是蚀心草配鹤顶红的变种！沾肤三刻，血脉尽断！”
人群瞬间炸开。
小侯爷两腿一软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嫡女重生：医妃权倾天下 跪在地上：“我……我不知道！是六姑娘让我送的！她说只是情书！”
林晚没理他。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香囊，扔在地上。香囊是苏绣并蒂莲，针脚细密，与林月惯用的“双生针”一模一样。她踩住一角，拎起来：“这香囊昨儿掉在库房，里面还有半片药渣——和你信纸上的一样。”
小侯爷抖得像筛糠。
林晚弯腰，从他衣襟里抽出那封信，高高举起。信纸在光下泛着诡异紫斑，像血渗进纸里。
“六姑娘想借小侯爷的手递毒信，栽赃不成，反害自己人。”她声音不大，却传遍游廊，“你说你不知情？那你为何专挑没人时塞信？为何不走正门，偏走库房后巷？”
小侯爷张口结舌，说不出话。
林晚把信折好，塞进他怀里：“带着它走。告诉六姑娘——她的及笄礼，我收下了。”
小侯爷爬起来就跑，连随从都顾不上。林晚站在原地，袖中翡翠镯忽然发烫。她听见一段模糊心声——
“这手法……不是闺秀所为……像毒宗的人……”
她没理会。青竹走过来，低声问：“信纸塞进他马车夹层了，银针也撒好了。”
林晚点头。她转身往回走，路过游廊石柱时，忽然停下。柱脚缝隙里，有一撮白色粉末，和她早上撒在门槛的，是同一种。
她蹲下，指尖捻了点，凑近鼻尖——腥气微弱，但确实存在。
“钟乳石粉。”她低声说，“又有人动过。”
青竹脸色一变：“可昨夜才查过池边……”
“不是池边。”林晚站起身，目光扫过游廊尽头，“是这里。有人想伪造她落水时的痕迹，可忘了，这粉遇醋会变紫。”
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，是擦过信纸的那块。她蹲下，将帕子一角按进粉末里。
帕子边缘，慢慢泛出淡紫。
林晚笑了。她把帕子收好，抬头看向远处林月住的西院。窗纸后人影一闪，很快消失。
“她在看。”青竹说。
“让她看。”林晚拍拍手，“让她知道，她送出去的每一封信，都会变成刀，插回她自己身上。”
她转身往回走，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。青竹跟在身后，忽然低声道：“小姐，您耳朵在流血。”
林晚抬手一摸，指尖沾了点红。她没说话，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小块软布，塞进耳后。翡翠镯贴着皮肤，还在发烫，像是在预警。
可她没停。
回到房中，她从箱底取出一只小瓷瓶，倒出几粒药丸吞下。这是她按《阿婉手札》配的解毒散，专克慢性蚀血。她知道，王氏不会善罢甘休，林月更不会收手。
但她也不打算收手。
她走到妆台前，打开檀木盒，取出那半块碎玉。玉面裂纹纵横，和母亲临终抓着的那块，严丝合缝。她指尖抚过裂痕，忽然听见镯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——
“阿晚……小心身边人……”
她猛地抬头，看向门口。
青竹正端着药碗进来，脚步一顿：“小姐？”
林晚收回手，把碎玉放回盒中：“没事。药放下吧。”
青竹放下碗，退了出去。门关上的一瞬，林晚看见她袖口滑过一道银光——是软鞭的扣环。
她没动。
窗外滚过一声闷雷，雨点开始落下，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。林晚走到窗前，伸手接了一滴雨，指尖的血混在雨水里，顺着指缝流下。
她忽然从发间取下银簪，蘸了血，在窗纸上画了一道线。
线断处，正对着西院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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