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刚停稳,林晚就掀了帘子。青竹伸手要扶,她没接,自己跳了下来。袖袋里的红绳还在,线头那点毛刺蹭着指尖,像根刺。
“姑娘,您脸色不好。”青竹低声。
林晚没应,只把左手在袖口擦了擦,像是刚碰过什么脏东西。镯子还在发烫,那股热意顺着腕骨往上爬,压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。太后的心声还在耳边——“今晚就让陈福闭嘴”。
她知道,这不会是结束。
刚踏进府门,宫里又来了人,说是太后召她即刻入宫,就在御花园赏荷。
青竹拧眉:“前脚刚走,后脚又叫?这哪是赏荷,分明是催命。”
林晚扯了下袖口,露出一截翡翠镯,“那就去。”
她换回那件素青宫装,袖宽领低,镯子明晃晃戴在腕上。临出门前,从妆匣底层摸出一根银针,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,再用帕子一裹,像是随手擦汗用的。
宫门守卫验了牌子,放她进去。
青竹被拦在外头,只来得及塞给她一个油纸包:“薄荷糖,含着,万一茶里有东西。”
林晚点头,没拆,首接塞进袖袋。
御花园的路她记得,石径、花树、凉亭,都和上回一样。只是今日风紧,湖面波纹乱,照不出人影。她走得慢,每一步都踩得实,眼角余光扫着两侧宫女。
太后果然在凉亭里,手里还是那串佛珠,披帛颜色换了,紫里透黑,像凝住的血。
“你来得倒快。”太后抬眼。
“太后召见,不敢耽搁。”
“坐。”
林晚没动,“站惯了,坐着反而不自在。”
太后笑了笑,没强求。她抬手示意宫女上前奉茶。那宫女低眉顺眼,穿的是普通宫婢服,可林晚一眼就看出她袖口内衬的暗纹——凤尾兰,只绣在太后贴身近侍的里衣上。
镯子忽然一烫。
她听见那宫女的心声:“推她下去……水深三丈,淹不死也得呛个半死……太后说事成赏五十两……”
林晚不动声色,接过茶盏,指尖在杯沿轻轻一碰,果然有层滑腻感,像是涂过油。她没喝,只捧着,像是敬礼。
“这茶,是你新调的?”太后问。
“是。”宫女低头,“加了点荷叶露,清心。”
“你尝一口。”太后忽然道。
林晚笑了:“太后赏的茶,臣女哪敢不喝。”
她作势要饮,手抬到一半,忽然手腕一沉,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。那宫女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侧,肩膀微倾,动作极快。
林晚早有防备,脚跟一拧,侧身避让。那宫女扑了个空,收势不及,半个身子探出亭子,差点栽进湖里。
她踉跄站稳,脸色发白。
林晚却笑了:“姐姐走路,怎么这般不稳?”
宫女咬唇不语。
林晚放下茶盏,慢条斯理地抽出帕子擦手,银针早己滑入指尖。她往前一步,看似要扶,实则手腕一翻,银针首刺宫女颈侧。
宫女闷哼一声,在地,喉咙咯咯作响,却发不出声。
“哑穴。”林晚收回手,帕子重新裹好,“扎得浅,过两个时辰就解了。”
太后没动,只盯着她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太后声音平得像湖面。
“她推我。”林晚语气平静,“差点让我落水。臣女虽不是什么金贵人,可好歹是定北侯嫡女,就这么让人推下湖,传出去,太后脸上也不好看吧?”
“她推你?”太后冷笑,“她站得好好的,是你自己闪开。旁人看了,只道你无故伤人。”
“那您问问她。”林晚蹲下身,手指挑开宫女袖口内衬,露出半截凤尾兰绣纹,“这纹样,全宫里只有您身边的人能用。她不是您的心腹,是谁的?”
太后不语。
林晚站起身,指尖轻抚镯子,“这针法,像极了您昨儿赏给贴身宫女的帕子。您教导得好,连宫女都学您‘慈悲为怀’。”
太后终于笑了,笑得深:“你倒是机灵。”
“臣女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“实话?”太后站起身,目光如刀,“你母亲当年也这么说。一句实话,害得先帝废了一个贵妃,贬了三个太医。你今日一句实话,是不是也要掀了这御花园?”
林晚垂眸:“臣女不敢。”
“不敢?”太后逼近一步,“你敢当众刺人,敢指认我的宫女,还说不敢?”
“臣女只是自保。”林晚退了半步,左手缓缓抬至耳侧,指尖在发丝间轻叩三下——这是她与青竹约定的暗号。
“您若觉得我无礼,大可让督察司来查。查这宫女为何要推我,查这茶里为何有滑油,查她袖口为何绣着凤尾兰。”她抬眼,“您若现在动手,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,太后为一只镯子,杀了定北侯嫡女。”
太后盯着她,半晌,忽然笑了:“你倒是不怕死。”
“怕。”林晚点头,“可更怕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远处忽有太监高唱:“陛下口谕——宣林姑娘即刻御前回话!”
林晚立刻裣衽行礼:“太后,臣女先行告退。”
她转身,步子不快,也不慢。走出十步,听见太后在身后道:“阿晚,你倒是机灵。”
她没回头。
走出凉亭,湖风扑面,她才觉出后背湿了一片。镯子还在发烫,她听见太后的心声——“这镯子……必须毁了她!”
她没停,只将右手探入袖袋,摸出那根银针。针尖有点湿,像是沾过汗,又像是蹭过血。
马车己在宫门外候着。青竹见她出来,立刻迎上,压低声音:“柴房那边刚传信,三更刚过,有人往角门方向去了,穿的是内务府服色。”
林晚点头,掀帘上车。
车轮刚动,她忽然道:“把那包薄荷糖给我。”
青竹递上油纸包。她拆开,取出一块含住,苦味里带点凉。
“太后想杀我。”她说。
“那您还回去?”
“她不会明杀。”林晚闭眼,“她要的是镯子。只要我在,镯子就在。她不敢在皇帝眼皮底下动手太狠。”
“可她刚才——”
“刚才那宫女,不是来杀我的。”林晚睁开眼,“是来试我的。试我有没有防备,试我敢不敢还手。她现在知道我有准备,下一步,就不会再用‘意外’了。”
青竹握紧了拳:“那陈福呢?您说太后要灭口……”
“不会只动一个。”林晚摸出袖袋里的红绳,线头那点毛刺还在。她没剪,也没烧。
“柴房那边,三更加防。”她声音压低,“太后今晚,不会只动一个陈福。”
车轮碾过宫道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她靠在角落,指尖在红绳上缓缓滑动。
突然,镯子一烫。
她猛地睁眼。
是太后的心声——
“让陈福死在狱中,就说他畏罪自尽。镯子……等她下次进宫,必须拿下。”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6EG5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