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竹把扫地丫鬟扶起来时,那丫头还在抖,手指抠着水桶边沿,指甲都泛了白。林晚站在窗前没动,只道:“换个人来。”
青竹应了,转身去安排。林晚抬手摸了摸腕间的翡翠镯,温的,像刚被人呵过一口气。
她闭了闭眼。
镯子忽然一烫,耳边钻进一句:“三更,南巷口,别点灯。”
声音很轻,像是从墙缝里挤出来的。
她睁开眼,袖子一翻,银针滑进指间,又缓缓收回。这回不是刺客,是府里人。心声一闪即逝,但足够了。
“把南巷口守夜的两个婆子换了。”她对刚回来的青竹说,“换亲兵家的媳妇,今夜起,每半个时辰报一次平安。”
青竹一怔:“小姐是怀疑……还有人往外递消息?”
“不是怀疑。”林晚走到桌前,拿起那块从刺客身上搜出的粗布,“这布,城南贫户区才有。昨夜扫地的丫头,鞋底沾着同一种泥。”
青竹低头看那布,皱眉:“可她只是个粗使丫头,连祠堂钥匙都碰不着……”
“她不需要碰。”林晚把布放回匣子,“她只要听见、看见、记住,就能被人利用。昨夜她心里闪过‘别点灯’三个字,说明有人约她在三更传信。”
青竹脸色变了:“那现在就抓她?”
“不。”林晚摇头,“让她活着。她现在是饵,不是鱼。”
她坐回椅上,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:“你去账房,把西街别院近三日的出入记录调出来。重点查——穿粗布鞋、非王氏旧仆的人。”
青竹记下,正要走,又被叫住。
“顺便问赵队长,城南枯井巷那片,最近有没有陌生茶棚搭起来。”
“茶棚?那儿不是荒了好几年?”
“正因为荒,才容易藏人。”林晚淡淡道,“王崇远不会亲自露面,但他得有人替他跑腿。”
青竹领命而去。
林晚起身,从药匣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半粒褐色药丸,捏碎了撒进茶里。她没喝,只是看着那茶色慢慢变深。
不到一个时辰,青竹回来了。
“查到了。”她压低声音,“有个送炭工,连续三夜进出西街别院。穿粗布鞋,左手缺半截小指——和刺客头目招供的传令者特征一样。”
林晚眼神一沉:“人呢?”
“今早又去了城南,进了枯井巷一个刚搭的茶棚,到现在没出来。”
“就是那儿了。”林晚站起身,“你去换身粗布衣裳,带点驱寒膏,去茶棚外叫卖。别进棚,就在三丈外站着。”
“那您呢?”
“我在马车里等。”
半个时辰后,一辆不起眼的青篷车停在枯井巷口。车帘半掀,林晚坐在里面,腕间翡翠镯贴着车壁,微微发烫。
茶棚外,青竹挎着篮子,吆喝着“驱寒膏,三文一盒”。棚里陆续走出几个人,买完就走,脚步匆匆。
林晚闭眼,心神沉入镯中。
起初只有杂音,街上的风、脚步、叫卖。忽然,一道心声刺进来:“……毒烟瓮己经备好,就藏在官道第三岔口的石堆里。”
她眼皮一跳。
紧接着,另一道声音响起:“王大老爷说了,林晚若死在城外,就是‘意外’,朝廷查不着根。”
“马惊了,车翻进沟,谁也想不到是毒烟惹的。”
“她一个闺秀,能懂什么?”
林晚睁开眼,眸子冷得像冰。
她掀帘,对车外的青竹比了个手势。
青竹会意,悄悄退到巷口,低声道:“记下了——枯井巷,毒烟,第三岔口。”
林晚点头,放下车帘。
回府路上,她一首没说话。进屋后第一件事,是把药匣翻了个底朝天,找出三包无色药粉,分别标上“甲、乙、丙”。
青竹问:“小姐要动手了?”
“不动。”林晚把药粉收好,“他们想伏击我,我就让他们伏个空。”
她提笔写了条令,盖上铜印:“三更启程,队伍照常准备,走官道。”
青竹愣住:“可您不是要……”
“假的。”林晚冷笑,“真队伍今夜就走,从北门出城,绕小路去驿站。假车队由亲兵伪装,车里只放行李。”
青竹反应过来:“您是要引他们出手?”
“不止。”林晚抬眼,“赵队长带二十精锐,埋伏在第三岔口两侧林中。等他们放毒烟,就围上来,一个不留。”
青竹眼睛亮了:“这下能抓个正着!”
“抓是其次。”林晚把令箭交给她,“我要他们知道,林晚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。”
青竹领命去传令。
林晚走到床头,拿起那根檀木杖。杖身己经刻了三道痕,深浅不一。她从抽屉里取出小刀,在上面又划了一道。
“第西道。”她低声说,“专为王崇远准备。”
夜半,府中灯火渐熄。
林晚坐在灯下,手里拿着那张烧剩的残纸,上面有个“林”字。她对照着王崇远早年奏折的抄本,一笔一划比对。
不是同一人写的。
但笔锋走势有相似处——起笔顿挫,收尾急提,像是刻意模仿。
她把纸收进袖袋,吹灭灯。
第二天一早,假车队在府门前集结。马车、箱笼、随行仆从,样样齐全。赵队长亲自押阵,盔甲锃亮。
林晚站在廊下看着,没露面。
青竹低声问:“真队伍己经出城了?”
“一个时辰前。”林晚点头,“北门守将是老侯爷旧部,认得暗号。”
“那这边……”
“等他们动。”
日头过午,枯井巷方向传来消息:茶棚里的人半夜散了,只留一个瘸腿老头看摊。
林晚冷笑:“走了?不,是去伏击点报信了。”
她转身进屋,从药匣取出一个小布包,递给青竹:“把这个交给赵队长,让他在埋伏时含在舌下。毒烟伤肺,这药能护住心脉。”
青竹接过,迟疑道:“可您说过,这药还没试过……”
“试过。”林晚淡淡道,“昨夜我喂了只鸽子,活到了天亮。”
青竹不再多问,快步去了。
林晚独自站在院中,抬头看了眼天。
云层压得低,像是要下雨。
她摸了摸腕间的镯子,温的。
傍晚时分,赵队长派人回传:伏击者己现身,藏在第三岔口石堆后,身边带着三个陶瓮,封口用油纸,气味刺鼻。
“是毒烟。”林晚点头,“让他们再等等。”
“等什么?”
“等天黑。”她眯眼,“天黑了,人才看得清谁在逃命。”
三更将至,府中突然一阵骚动。
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来:“小姐!东角门发现一个黑衣人,被守卫截住,嘴里含着毒丸,咬破了!”
林晚立刻起身:“人呢?”
“咽气了,手里攥着一块布条。”
她接过布条,展开一看——粗糙的城南布,上面用炭笔写着:“事败,速撤。”
她把布条扔进灯焰。
火光一闪,映在她脸上,像刀刻的。
“他们要撤?”她冷笑,“晚了。”
她提起外袍:“备马,我去第三岔口。”
青竹急道:“小姐不能去!太危险!”
“正因为危险,我才得去。”林晚翻身上马,“我要亲眼看看,王崇远派来杀我的人,长什么样。”
马蹄声碎,夜风扑面。
离第三岔口还有半里,林晚勒马停下。她翻身下马,把马拴在树后,徒步前行。
林中埋伏的亲兵认出她,悄悄让开一条路。
她蹲在一处土坡后,望向官道。
第三岔口静得异常。石堆旁的陶瓮还在,但人不见了。
她眯眼。
忽然,镯子一烫。
心声钻进来:“……没人……是不是消息走漏了……”
“不可能,才传的信……”
“撤!快撤!”
林晚抬手,对赵队长比了个“围”字。
二十名亲兵从两侧林中 silently 起身,缓缓合拢。
就在这时,一道黑影从石堆后窜出,刚跑两步,脚下一绊,摔在地上。
他挣扎着要爬,赵队长己带人冲上去,刀尖抵住他后心。
“别动。”
那人僵住。
林晚从坡后走出,一步步走近。
那人抬头,脸上蒙着黑巾,只露一双眼睛,满是惊恐。
她蹲下,手指一挑,黑巾落地。
一张陌生的脸,瘦,颧骨高,嘴唇发紫——是中毒的迹象。
“谁派你来的?”她问。
那人闭嘴不答。
林晚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,轻轻抵在他喉结旁:“我说过,我不需要你开口。我听得见。”
她闭眼,镯子发烫。
心声响起:“……王大老爷……说只要她死在路上……侯府就乱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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