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砚一晚上没睡好。
那个陌生研究员的话,像根刺一样扎在他脑子里,别碰不死柴,别再画符,快跑。
每一个字都透着股邪门的寒气。
可他往哪儿跑?外面是能把他生吞活剥的凶兽,里面是把他当救世主供着、一旦发现真相估计也能把他生吞活剥的人类高层。
他现在就是罐子里那只蛐蛐,怎么蹦跶都出不去。
第二天一大早,门就被敲响。
龙砚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开门。外面以秦老为首,站了满满当当一群人。
“龙先生,您要的静室和材料都备好了。”秦老声音激动得发颤,“请您移步。”
龙砚心里骂了句娘,脸上还得装得风轻云淡。他嗯了一声,跟着他们走。
那静室果然在基地最深处,七拐八绕,过了不知道多少道需要刷卡加虹膜验证的厚重金属门。
每过一道门,龙砚的心就沉一分。这地方,别说凶兽,估计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,他也一样。
静室内部倒是很简洁,一张宽大的合金桌子,一张看起来挺舒服椅子。
除此之外,空空荡荡,墙壁是某种吸音的暗色材料,走在里面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,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龙砚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东西。
只一眼,他后背的汗毛就立起来。
那桌上铺开,是一张隐隐泛着流光、洁白如玉奇异纸张,纸张边缘有细微金色纹路缓缓流动,一看就不是凡品。
旁边摆着几个小巧的,玉碗,里面盛的朱砂鲜红欲滴。还有一种漆黑的墨汁,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,吸一口都觉得精神一振。
更离谱的是,旁边还放着一支笔。那笔杆温润如玉,笔尖毫毛呈现出一种纯净的银色,丝丝缕缕的能量波动从上面散发出来。
龙砚差点没当场跪下。
这他妈是画符?这简首是给他送上断头台的豪华套餐。
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,这东西他碰一下都得露馅。他那点鬼画符,配用这种神仙家伙事吗?他敢往上画他那抽象派火柴人,这纸估计都能自燃以示抗议。
“龙先生,您看这些材料还满意吗?”
秦老小心翼翼地问道,语气里满是敬畏。
“这灵玉帛、赤蛟血朱砂、千年蕴灵墨和星纹狼毫笔,己是研究院能拿出的最高规格库存,希望能助您成功绘制神符。”
龙砚喉咙发干,心脏砰砰狂跳。
不行,绝对不能用,用了就全完了。
他脑子飞快转着,必须找个借口,必须把他们唬住。
他深吸一口气,脸上瞬间摆出一种极度失望,甚至带着点嫌弃的表情。
他伸出两根手指,小心翼翼地拈起那张贵得吓死人的“灵玉帛”,抖了抖,然后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,飞快地扔回桌上。
“胡闹。”他声音刻意压得低沉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痛心疾首。
全场忽然安静了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,紧张地看着他。
秦老脸都白了,说道:“龙先生,这材料不合用?”
“何止是不合用。”
龙砚背着手,开始绕着桌子踱步,一副世外高人被凡夫俗子气到的模样。
“匠气太重,灵气死板,毫无生机。用这等死物勾勒天道轨迹,简首是禁锢、扼杀。”
他停下脚步,手指点着那些价值连城的材料,语气沉痛:
“大道至简,返璞归真!真正的混沌真意,岂是这些华丽外物所能承载的?它们只会干扰我的感知,束缚我的笔意。”
一番话,把所有人都镇住了。秦老和其他研究员面面相觑,脸上先是茫然,然后是恍然大悟,最后变成了无比的钦佩和自责。
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啊!”秦老激动得胡子都在抖,“是我们肤浅,竟用这等俗物来揣度龙先生的境界,请龙先生指点,您需要何种材料?我们立刻去准备!”
龙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,赌对了。这帮人自己脑补的能力是真强啊!
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,甚至带着一丝高渺,缓缓开口道:“去找最普通的纸。旧报纸,硬纸板,都可以。越旧越好,越平凡越好。”
“笔,普通的铅笔,或者最便宜的钢笔就行。”
“墨,普通的书写墨水即可。黑色,蓝色,都行。”
“记住,要的就是那份历经尘世的平凡,那份褪去浮华的质朴。唯有如此,方能与我心中那一点混沌真意共鸣。”
他说完,自己都觉得有点牙酸。这瞎话编得,他自己都快信了。
静室里鸦雀无声。
几秒钟后,秦老猛地一拍大腿,眼睛亮得吓人,说道:
“懂了,我懂了。于微尘中见大千,于平凡中显真章,这才是真正的符道至高境界,我们这就去换,立刻换。”
一群人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,兴奋又惶恐地冲出去,手忙脚乱地开始满基地找旧报纸和硬纸板。
龙砚看着他们的背影,抹了把额头的冷汗。这关总算暂时糊弄过去。
没多久,东西送来了。
看着桌上那皱巴巴、还有点油渍的旧报纸,那几块不知道从哪个包装箱上拆下来的硬纸板,那几支一块钱一支的铅笔和英雄牌钢笔,还有那瓶普通的蓝黑墨水。
龙砚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就对了嘛!这才是配得上他龙砚大师抽象派涂鸦的顶级配置。
研究院那帮人比刚才更加敬畏了,放下东西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,关上门前看他的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即将点石成金的神。
静室的门再次关上,彻底隔绝了外界。
龙砚一个人对着桌上那堆“平凡质朴”的材料,脸上的表情垮了下来。
高兴得太早了。
材料是换对了,可符他妈的还是不会画啊!
他拿起一张旧报纸,上面还印着某某超市的打折广告。就这玩意儿,能画出抵挡灭世兽潮的神符?骗鬼呢!
他愁眉苦脸地坐下,拿起铅笔,对着报纸发愣。
画什么?
继续画火柴人?万一这次不灵了呢?或者灵过头,真给他画个老婆出来怎么办?
画个太阳?万一真弄个太阳出来把基地烤化了怎么办?
画把剑?万一掉下来把他自己捅个对穿怎么办?
他越想越怕,手里的铅笔有千斤重,半天连个点都不敢戳下去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静室外,以秦老为首,一群人屏息凝神地等着,期待着又一次神迹的诞生。
静室内,龙砚如坐针毡,额头的冷汗又冒出来了,比刚才面对那些高级材料时冒得还多。
最后,龙砚把心一横,牙一咬。
管他妈的,死就死吧!反正横竖都是个死。
他抓起钢笔,吸满蓝黑墨水,眼睛一闭,心一横,就要往报纸上瞎划拉。
就在笔尖即将碰到报纸的瞬间,他裤子口袋里,那两张安静没多久的皱巴巴废稿。毫无征兆地又一次剧烈地颤动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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