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星台的露水还没被朝阳吸干,地砖上的符文就开始发出不安的嗡鸣。那些昨天刚学会“静”字的求道者里,突然钻出几个身影,脚步轻得像偷油的耗子——为首的是个瘦脸汉子,袖管里藏着把淬了毒的匕首,刃光里映出的不是人影,是无数个扭曲的“盗”字,正顺着他的鞋印往古卷的方向爬。
“今天先考‘诚’字。”钟九坐在观星台中央,古卷在他膝头轻轻翻动,纸页间渗出的金光在地上织成张巨网,每个网眼都嵌着颗透明的心,“能让这网眼亮起来的,留下;让网眼发黑的,趁早滚蛋——符文不养白眼狼,更不喂黑心鬼。”
求道者们依次走上前,赵野的“守心”剑刚碰到光网,网眼就爆出刺目的红光,里面浮出他师父的虚影正在颔首,剑穗的青铜符牌发出清脆的响声,像在为他鼓掌;穿布衣的农夫捧着把新收的小米,米粒落在网眼上,立刻化作无数颗的“实”字,把整个网眼都填得金灿灿的;连最腼腆的书生都挺首了腰,他怀里的医书飞出几页,落在网上化作群白鸟,每个鸟喙里都衔着个“真”字。
轮到瘦脸汉子时,他刚迈出脚,光网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。网眼瞬间变得漆黑,里面浮出无数只手——有被他偷过钱袋的老农,有被他拐过孩子的母亲,最吓人的是只断了指的手,正死死攥着他袖管里的匕首,刃上的毒汁滴在网上,冒出阵阵黑烟,熏得周围的网眼都在发抖。
“你袖管里藏着的不是匕首,是催命符。”钟九的指尖在半空画了个“显”字,金光钻进汉子的袖管,匕首“当啷”落地,刃上的毒汁突然化作条小蛇,反咬在他的手腕上,“地囚余孽给你的‘噬心毒’,说是能助你偷符文,其实是让你当他们的傀儡——你以为能瞒天过海?古卷的字符早就把你心里的蛆虫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汉子的脸瞬间变得青紫,眼里的贪婪突然被恐惧取代。他捂着流血的手腕往后退,却被光网缠住了脚踝,那些漆黑的网眼突然长出无数根尖刺,刺上都挂着他过去的恶行:偷来的银钗、抢来的粮食、烧死的柴房……每样东西都在发出受害者的哭喊,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耳膜。
“我错了!我再也不敢了!”汉子突然跪地求饶,额头在地上磕出个又一个血坑,“是他们逼我的!说只要拿到古卷的碎片,就能让我当上符王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,光网突然收紧,将他裹成个黑茧。茧里传出骨头碎裂的声响,夹杂着毒蛇的嘶鸣,最后化作团黑雾,被风吹散在观星台的角落——那里正好长着株“知错”草,黑雾碰到草叶的瞬间就化作了清水,顺着草茎渗进土里,连点恶气都没留下。
“心术不正的,留不住。”古卷的纸页轻轻拍了拍钟九的膝盖,“就像这草能净化黑雾,光网也能筛掉烂心——不是我赶他们走,是他们自己的恶把自己推出去的。”
话音刚落,观星台的人群里又骚动起来。个穿灰袍的道士突然转身就跑,他怀里的罗盘“啪”地裂开,里面滚出几粒黑色的药丸,落地后化作无数只小虫子,往山外的方向爬——那些虫子的背上都背着微型的骨针,正是地囚狱用来控魂的“寄身蛊”。
“想跑?”清澜的银镯突然化作道银光,像条银链缠住道士的腰,“你往求道者的饭里掺‘迷魂散’时,就该想到有今天——活脉草早就把你的气味记下来了,每片叶子都在喊‘抓坏蛋’呢。”
药圃里的活脉草突然集体转向,经络图上的“肝”位发出刺目的黑光,像在控诉这道士的阴毒。那些被他下过药的求道者突然清醒过来,纷纷指着他骂:“怪不得我总头晕!原来是你搞的鬼!”“他还偷看过先生的符文拓本,在夜里偷偷画‘偷’字!”
道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银链越收越紧,他怀里突然掉出个布偶,上面扎满了银针,布偶的脸竟与钟九有七分相似——布偶落地的瞬间,突然自己燃烧起来,火焰里浮出个黑袍人的虚影,正是在血月崖被打败的守鼎奴,正对着道士龇牙咧嘴:“废物!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!”
“是他逼我扎小人的!”道士尖叫着撕扯自己的头发,灰袍裂开的缝隙里,露出满身的黑筋,“他说只要咒死钟九,就能让我成为新的符文守护者……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信他的鬼话啊!”
活脉草突然射出道红光,打在布偶的火焰上。守鼎奴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,化作无数个“谎”字,被光网的金光净化成了飞灰。道士身上的黑筋开始断裂,露出底下张普通的脸,眼里的疯狂褪去后,只剩下无尽的悔恨,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哭。
“把他送到青石村的祠堂,让地灵看着他赎罪。”钟九摆了摆手,银链拖着道士往山下飞去,“心术歪了能正,心眼坏了能补,但得让他自己想明白——捷径的尽头从来不是坦途,是万丈深渊。”
观星台的光网渐渐变得透亮,那些被污染的网眼全部修复如初,每个网眼里的心都在发光,像无数颗干净的月亮。赵野突然指着光网的边缘,那里站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,正怯生生地搓着手,网眼在他脚下微微发亮,却又带着点犹豫的暗纹。
“你怎么了?”钟九温和地问,古卷的“观”字符文落在少年身上,金光里浮出他的心事——他想偷学符文给病重的母亲治病,却又怕被当成坏人,心里的善与恶正在打架,像两只小狗在撕扯。
少年的脸瞬间红透,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饼子,往地上一跪:“先生恕罪!我……我确实想偷偷记您的符文,但我发誓,治好我娘就还回来,绝不用来做坏事!”他说着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,“我知道这样不对,可我实在没办法了……”
光网突然在他脚下开出朵白色的花,花瓣上写着“谅”字。活脉草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,少年手腕上突然多出个淡绿色的印记,像片小小的叶子——那是“医”字的基础符文,正散发着温和的光,钻进他的掌心。
“你的心是好的,只是走岔了路。”钟九扶起少年,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完整的“医”字,“想学医道可以光明正大地问,清澜姑娘的药圃里,有的是能治病的灵草,有的是能教你的善心——记住,善意不需要偷,只要你开口,总会有人帮你。”
少年的眼泪突然掉下来,落在掌心的“医”字上,那字竟化作颗亮晶晶的种子,滚进他的袖管里。他刚要道谢,袖管里突然传出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,钻出株小小的活脉草,叶片上正映着他母亲的笑脸,像在说“儿子,娘有救了”。
“这才是心术的真意。”清澜笑着说,看着光网的每个网眼都在发亮,“不是非黑即白的审判,是能看出黑里藏着的白,能帮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——就像这少年,贪心是错,但孝心是真,辨明了这点,就能把他往正道上引。”
观星台的求道者越来越少,留下的都是眼神清澈的人。赵野的“守心”剑在阳光下闪着光,剑穗的符牌上,他师父的虚影正在给少年比划着什么,像在教他基础的医理;穿布衣的农夫把小米分给大家,每粒米上都沾着“仁”字的微光;连那个牵马的商人都打开了货箱,里面装的不是金银,是给山外病人带的药材,每个药包上都写着“赠”字。
“留下的,随我学‘辨’字。”钟九的声音里带着欣慰,古卷突然射出无数道金光,在观星台上空组成个巨大的天平,左边托盘里放着颗黑心,右边托盘里放着颗红心——黑心刚放上去就化作了灰烬,红心却越变越大,最后化作只金鸟,往人间飞去,“这字不难,难的是一辈子用它——辨善恶,辨真伪,辨得出自己心里的小九九,也容得下别人偶尔的犯糊涂。”
光网突然腾空而起,化作件金色的纱衣,轻轻罩在每个留下的求道者身上。纱衣碰到他们的瞬间,突然长出无数个细小的符文,有的是“正”,有的是“首”,有的是“勇”,像给他们的心穿上了件铠甲,既能防恶,又能护善。
那个灰袍道士的哭喊声突然从山下传来,却不再是恐惧的尖叫,而是带着悔意的忏悔:“我不该害先生!不该用蛊害人!我愿意种一辈子药草赎罪……”观星台的地脉突然轻轻震颤,像是在回应他的悔意,青石村的方向升起道白光,里面浮着他正在泉眼边打水的身影,动作笨拙却认真。
“你看,心术不正的,终究会自己退到该去的地方。”钟九望着那道白光,古卷在他膝头轻轻合上,最后一页的空白处,长出了片小小的光网,网眼里的心都在发光,“不是被谁赶走的,是自己的良心熬不过去,是心底最后一点善在拉着他们回头——这世上最难的不是辨别人心,是承认自己的错;最容易的也不是走正道,是让恶念在心里生根发芽。”
夕阳西下时,留下的求道者们在观星台的地砖上打坐,每个人的眉心都亮着“辨”字的微光。赵野的“守心”剑插在地上,剑穗的符牌与光网共鸣,发出悦耳的轻响;少年袖管里的活脉草探出叶片,在晚风中轻轻摇晃,像在给大家唱安神的歌;连那株“知错”草都长得更茂盛了,草叶上的字变成了“改”,在暮色里闪着温柔的光。
清澜给大家端来药茶,茶汤里浮着无数个“善”字,喝下去的人都感觉心里暖暖的,像有股清泉在流淌。她看着观星台的光网渐渐融入夜色,笑着对钟九说:“其实心术正不正,不用考也知道——正的人眼里有光,歪的人心里有鬼,光总会驱散鬼,就像太阳总会升起。”
钟九点了点头,抬头望向星空。古卷的“辨”字符文正在与星辰共鸣,织成张巨大的星网,网住了那些闪烁的星子,也网住了人间的善恶。他知道,心术的考验永远不会结束,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守着善心,愿意承认错误,愿意往正道上走,那些心术不正的,终究会被自己的恶推开,被世界的善净化,就像观星台的光网,总能筛掉烂心,留住真心,让道的种子在干净的土壤里,长得越来越茁壮。
晚风带着药圃的香气吹来,观星台的符文地砖还在轻轻哼唱,像在为留下的求道者伴奏,又像在为那些回头的错者送行。钟九笑了笑,知道这才是辨心的真谛——不是把坏人赶尽杀绝,是给他们留条回头的路;不是让好人完美无缺,是让他们懂得守护初心。而那些自退的,终究会明白,心术才是一个人最硬的骨头,最软的软肋,最该守好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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