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了他！一个声音在喊。
放下！另一个声音在哀求。
包施施想起，他在府中为她做的吃食。
他在悬崖之下救过自己。
他一个人在冰湖垂钓时挺拔而孤独的背影。
还有上次用簪子刺他的胸口情景。
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，混合着脸上的雪水，冰冷刺骨。
最终，那匕首仿佛有千斤重，她终究，也无法刺下去。
被抽空了所有力气，手一软，匕首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雪地里。
渐无书轻轻松了一口气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。
“大人！”
初一策马冲入这片狼藉的林地，他看到倒毙的棕熊，看到倒地上重伤的渐无书。
再看到站在一旁、脸色惨白、泪痕未干、脚边还落着一把匕首的包施施，脸色骤变。
初一迅速下马，冲到渐无书身边，警惕地看了一眼包施施。
扶住渐无书：“大人！小的来迟了！”
渐无书借着初一的力量，艰难地站起身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包施施。
他声音沙哑低沉，对初一说：“无妨，皮肉伤。”
渐无书看向包施施脚边雪地里熟悉的匕首，又看向她满是泪痕的脸，眼神深邃如潭。
最终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雪地寒，莫久站。”
包施施站在那里，如同置身冰窟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大夫忙了一夜。
渐无书醒来己经是第二天下午了。
想起身，浑身难受，西肢百骸像打了铁块一样，抬不起来。
睁开眼看到自己包施施在自己榻边，趴着睡着了。
渐无书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她的睡颜。
下午的一点微光正好恰好落在包施施的脸上。
她睡得并不安稳，想必是守了太久，支撑不住才浅浅睡去。
一头乌发只松松挽了个家常的懒髻，还是一根简单的素簪固定。
几缕青丝不听话地垂落，遮住了她小半边脸颊，随着她清浅的呼吸微微拂动。
平日灵动的眼此刻安静地闭合着，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，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。
整个人显出几分娇憨之态。
渐无书动作都放得更轻，生怕发出一丝声响，她还是醒了。
“你醒了？”包施施听见声音急忙坐起来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。
“怎么睡这里了？”
“我去叫大夫。”说着就打算起身。
却被渐无书一把拉住手腕。
“等等。”
“何事？”
“大夫能做的都做了，他的方子不止痛。”
“那什么止痛？”包施施看着他有点奇怪。
“饿了。”渐无书一脸无辜。
“哦，那我叫他们端上来吃食。”包施施一脸淡定。
“他们做的难以下咽。”
“你猎那只野鸡，我炖了鸡汤，现下在灶上煨着。”
渐无书一听，眼睛都亮了起。
“劳烦包娘子了。”
包施施起身去端鸡汤。
渐无书笑得嘴角难压。
大夫之前叮嘱要这汤，至清至纯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亡国公主在乱世开包子铺包施施就做了一道山煮鸡。
把鸡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片，余下的骨架则斫成小块，入砂锅，只注入一瓢从后山特意打来的甘冽山泉。
不用旺火猛攻，只取小炭炉，让锅里的汤始终保持将沸未沸的状态。
煨了一个时辰，汤色渐渐如淡茶。
包施施极耐心地用细纱布滤去所有杂质，汤底重回澈净。
再加入几片附近鲜甜的野山菌，最后，只以细盐调味，再无它物。
两个时辰，汤成了。
包施施盛入天青釉的瓷盏里，汤色清亮，仿佛山间一汪见底的浅溪。
她包施施端着这盏汤，轻轻走进营帐。
他正在皱着眉头闭目养神，略显疲态。
闻到香气，他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期待。
“趁热喝。”她将汤盏放在他手边，声音轻柔。
“有劳了。”
渐无书舀起一勺，送入口中。
动作有片刻的停顿，汤入口极淡，之后就感觉一股鲜甜便从舌根缓缓升起，滑过喉咙，首抵胃腹，所过之处，暖意融融。
渐无书素来矜持，此刻却忍不住一口气将汤饮尽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通体舒坦。
渐无书放下汤盏，望向她，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涌动。
“野鸡易得，这般清汤却极难，你是怎么做的？”
“火候差之一毫，味道便失之千里，控制好火候即可。”
包施施浅浅一笑。
这时候初一进来了，端着汤药。
“主子，大夫把汤药熬好了。”
包施施看着他们两个好像有事商议,便出去了。
初一见主子对这鸡汤意犹未尽，频频点头。
“主子，包娘子为这盅汤，守了整整三个时辰。
“初一，我好像没有问你。”
“诺。”
初一拍在马腿上。
“这封密信是从黑衣人身上搜来的，你去查查出自何人之手？”
“诺。”
“神策军最近有动静吗？”
“暂时没有。”
“让我们的人把他们所有供给线路切断，让他们进入孤立无援的状态”
“诺。”
“京都呢？”
“子哈斯最近看上了御史中丞，顾崇简的嫡女顾知微，顾小姐不同意和他结亲,一气之下悬梁自尽，侥幸捡了条命，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。”
“子哈斯，我们不给他找事，他自己都自顾不暇。”
“顾大人和我父亲曾是好友，御史台的大人没有几个活的长久的。”渐无书幽幽一叹。
“容我想想，看看怎么帮帮顾家。”
初一知道主子又想起老爷了。
“主子，等您伤好了，小的陪你去一起去流放地的衣冠冢看看老爷。”
“恩。”
“主子，您狩到了黑熊，将士抖对您敬佩不己，不知道那只黑熊怎么处理？”
“乌达拉对我忌惮己久，拿笔墨来，写一封信，把完整的熊皮还有熊掌还有信送到京都。将熊肉烹煮，今晚给将士们加餐！”
“诺，主子英明。”
【臣渐某日巡狩边陲，幸遇此猛兽，仰仗陛下天威，得以猎获。此乃祥瑞之兆，特将珍物献上，愿陛下龙体康健，国运昌隆。】
“恩，加强守备，下去吧。”
渐无书看着外面大雪纷飞，站了一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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