溶洞外的篝火在夜风中摇晃,火星子噼啪炸响,像极了三年前陈默实验室里那盏总也调不好的酒精灯。
陆远蹲在篝火旁,膝盖上摊着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——那是陈默的。衣服领口还沾着半块巧克力渍,是他们在玛雅遗址熬夜考古时,陈默塞给他的夜宵。此刻,他正用指尖反复衣兜里的青铜纽扣,纽扣贴着他的掌心,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,像陈默当年总爱拍他肩膀时的力道,带着点粗糙的温暖,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怅然。
“你说……我是不是该放弃了?”他的声音很低,混着篝火的噼啪声,像在问空气,又像在问篝火旁打盹的周扬和林夏。
周扬正用匕首削着根竹棍,闻言抬头:“陆哥,你说啥呢?”他的刀尖在竹节上划出细密的痕,“我们都要找到真相,陈默前辈肯定也希望……”
“闭嘴!”陆远突然吼道。
周扬的刀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林夏从睡袋里坐起来,睡裙下摆沾着草屑,她揉了揉眼睛,看向陆远:“你怎么了?”
陆远没回答。他的目光落在篝火里跳动的火星上,那些火星像极了三年前陈默临终前,病房里监护仪的指示灯,明明灭灭,最后都化作灰烬。他想起陈默最后一次清醒时,攥着他的手,指甲缝里渗着血,说:“陆远,别……别被它困住……”
“它”是什么?是密符?是钥匙?还是……他自己心里的那团火?
“陈默前辈要是活着,”周扬蹲下来,捡起地上的竹棍,声音里带着点委屈,“肯定不想看你这样。昨天在溶洞,你为了抢那块碎片,差点和杰克打起来;前天在沼泽,你不管林姐的阻拦,非要涉水……”
“够了!”陆远猛地站起来,篝火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。他的眼睛发红,像被火烤过,“你懂什么?你没见过陈默在实验室里熬了三个通宵,就为了拓印那半块陶片;你没见过他在冰原上跪了整夜,就为了找那枚失踪的钥匙;你没见过他临终前,攥着我的手,说‘钥匙别信’时,眼里的恐惧……”
“我见过!”周扬的声音突然提高,“我见过他给你发的最后一条消息!‘陆远,别再追了,真相会杀了你。’他还说……”
“他还说什么?!”陆远扑过去,抓住周扬的衣领,“他说‘钥匙是诅咒’?他说‘我后悔了’?你倒是说啊!”
林夏拽住陆远的胳膊,她的力气不大,却像根绳子,把他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:“陆远,冷静点。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周扬没见过陈默的最后时刻,但他知道陈默是个怎样的人。”
陆远松开手,后退两步。他望着周扬泛红的眼眶,突然想起陈默说过的话:“小夏这丫头,看着软乎乎的,骨子里比你还倔。”此刻,林夏的眼神里正带着那种倔强——不是对他的指责,而是对他内心的担忧。
“对不起。”陆远低头,声音发哑,“我不该冲你发火。”
周扬揉了揉脖子,捡起地上的竹棍:“没事……我就是觉得,陈默前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,肯定……”
“他不会知道的。”陆远打断他,声音里带着点自嘲,“他死了。三年前在伊斯坦布尔,那座倒塌的教堂里,他被掉落的石梁砸中了后脑。”他摸出兜里的纽扣,放在掌心,“这是他最后攥着的东西,我……”
“陆哥。”林夏突然开口,“你知道陈默为什么总说‘钥匙别信’吗?”
陆远抬头,目光落在她脸上。
“我查过他的笔记。”林夏从背包里掏出本旧笔记本,封皮上沾着咖啡渍,“三年前在玛雅遗址,他发现了一块刻着‘太阳沉没之地’的石板,下面压着具穿着工装裤的骸骨——和你手里这枚纽扣的主人,是同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卡洛斯的父亲。”林夏的声音很轻,“骸骨的天灵盖上嵌着块黄金碎片,和你在溶洞里找到的那块一样。陈默在笔记里写:‘卡洛斯用钥匙杀死了他父亲,用谎言掩盖了真相。’”
陆远的瞳孔骤缩。他想起卡洛斯在暗河里说的话:“你爸当年可是‘钥匙’的狂热信徒,为了找它,在北极冰原上冻掉了半只耳朵。”想起陈默临终前的眼神——那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释然,像终于找到了答案的人。
“所以陈默说‘钥匙别信’,不是因为钥匙危险,”林夏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是因为他知道,钥匙会让人变成怪物。”
篝火“噼啪”炸响,火星子溅在陆远的鞋尖。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纽扣,突然发现纽扣的边缘正渗出黑血,像滴凝固的石油,在他衬衫上晕开个深褐色的圆点。
“陆远?”林夏的声音里带着担忧。
陆远没说话。他想起陈默的日记本最后一页,用红笔写着:“他们给蛇喂了钥匙的碎片,蛇会变成活的探测器;他们给人喂了贪婪,人会变成活的钥匙。”
而此刻,他掌心的黑血,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去。
“我该走了。”陆远突然说。
“去哪?”周扬问。
“去北极。”陆远的声音很轻,“陈默说的‘太阳沉没之地’,不是溶洞,不是深渊,是北极的冰盖。卡洛斯的父亲死在那里,陈默的笔记里藏着线索……”
“可卡洛斯在追我们!”林夏拽住他的胳膊,“你疯了吗?”
“我没疯。”陆远扯下袖口,露出腕骨上的红印——那是三天前在毒沼里,被黄金碎片灼伤的痕迹,“我只是……想结束这一切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篝火旁的众人,最后落在林夏脸上。她的睡裙被篝火映得泛着暖黄的光,像极了陈默实验室里那盏温暖的台灯。
“帮我保密。”他说。
然后,他转身走进溶洞的黑暗里,背影被篝火拉得很长,像根即将断裂的弦。
周扬捡起地上的竹棍,欲言又止。林夏望着陆远的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陈默的录音笔——那是他们在溶洞里找到的,此刻正播放着刺啦的电流声,混着陈默模糊的声音:“陆远,别再追了……”
溶洞的滴水声突然变得清晰。
陆远在黑暗里停下脚步,摸出兜里的纽扣。黑血己经渗进布料,在纽扣表面形成个诡异的纹路——像极了太阳密符的轮廓。
他想起陈默临终前的话:“……钥匙会吞噬所有贪婪的人。”
而此刻,他掌心的黑血,正缓缓渗进他的皮肤。
他知道,自己早己被“钥匙”吞噬了。
只是,他还没找到,那个能让他停下来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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