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天还没亮，芋芳就被青禾叫醒了。
“姑娘，将军己经在府门口等着了。”青禾一边为她系着披风，一边小声道，“厨房备了热粥，您要不要喝点再走？”
芋芳摇摇头，目光扫过桌上叠好的衣物——母亲昨夜定是忙到了深夜，连袜子都仔细绣了防滑的纹路。她拿起一件外衫，指尖拂过衣角，忽然顿住。
那针脚看着平整，却在不起眼的内侧多了几针，像是故意留了个活口。
“这衣裳……”芋芳看向青禾。
青禾凑近一看，脸色微变：“是张妈熨烫的，昨儿晚上她还说这料子娇贵，特意多照看了几遍。”
张妈是庶母周氏身边的老人，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，没想到也会来这一手。这活口看着不打紧，可穿在身上若是不小心勾到什么，保不齐就会裂开，在军营那种地方，岂不是要闹笑话？
“知道了。”芋芳不动声色地将衣裳放回箱中，换了件寻常的布衫，“别声张。”
青禾点点头，心里却暗自记下了张妈的名字。
走到府门口，芋战己经骑在马上等了。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，腰间佩着长剑，见芋芳走来，勒住缰绳道：“都准备好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上来。”芋战向她伸出手。
芋芳愣了一下，随即握住父亲的手，借力翻身上马，坐在他身后。林忠早己备好了另一匹快马，见他们出发，立刻跟上。
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，很快出了城门。
首到看不见将军府的影墙，芋芳才轻声道：“父亲，张妈在我衣裳上动了手脚。”
芋战目视前方，声音没什么起伏：“周氏的人，手脚向来不干净。你母亲心软，总想着息事宁人，才让她们钻了空子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等回来再说。”芋战打断她，“到了军营，少想府里的事。那里的规矩，比府里严十倍。”
芋芳应了声“是”，不再多言。风从耳边吹过，带着郊外的青草气，她忽然觉得，这一路的颠簸，竟比在府里待着自在多了。
……
将军府内，周氏正坐在窗边喝茶，听着丫鬟回报。
“……大小姐换了件布衫就走了，没穿那件苏绣的。”丫鬟低着头，大气不敢出。
周氏放下茶盏，指甲在杯沿上轻轻划着：“看来，这丫头是越来越精了。”
坐在一旁的芋柔撇撇嘴：“娘，她就是运气好。等她到了军营，保准出洋相！到时候被人笑话，看她还怎么得意。”
“你以为你父亲是傻子？”周氏瞪了她一眼，“他既然敢带芳儿去，就一定有法子护住她。倒是你，禁足刚过就不安分，若不是我拦着，你那点小动作早就被老夫人知道了。”
芋柔不服气：“我不过是想让她出点丑，谁让她总压着我！”
“出丑？”周氏冷笑一声，“你那点手段，在她面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。上次送衣裳的事，若不是我让张妈偷偷换了针脚，你以为老夫人真会只罚你禁足三天？”
芋柔这才知道，原来上次自己能轻易过关，是母亲在背后动了手脚，顿时松了口气：“还是娘厉害。”
“厉害有什么用？”周氏叹了口气，目光落在窗外，“你父亲的心，从来就不在我们娘俩身上。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儿，能将来嫁个好人家攀附势力，我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，但眼底的不甘和怨怼，却被芋柔看在眼里。
“娘，您放心，”芋柔握住周氏的手，眼神狠厉，“我一定会让芋芳付出代价的。这次她去军营，说不定就是个机会。”
周氏看着女儿，沉默了片刻，缓缓道：“军营那边，我倒是认识个熟人。不过……这事风险太大，若是被你父亲查出来……”
“娘，富贵险中求啊！”芋柔急忙道，“只要能让芋芳栽个大跟头，就算冒险也值得！”
周氏犹豫了许久，终于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我去试试。但你记住，这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，包括你身边的丫鬟。”
“我知道！”芋柔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老夫人的正房里，也在上演着另一番对话。
“母亲，您真要让芳儿去军营？”说话的是将军府的二老爷，芋战的弟弟芋峰，他平日里最是看重规矩，“女子进军营，这要是传出去，我们将军府的脸面往哪儿搁？”
老夫人捻着佛珠，眼皮都没抬：“老大的决定，你我拦得住吗？”
“可……”
“可什么？”老夫人睁开眼，目光锐利，“你以为老大是胡闹？他这是在给芳儿铺路。你没看出来吗？这丫头的胆识和手段，比你那几个儿子都强。将来若是真能嫁入皇家，或是得太子看重，我们将军府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。
芋峰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了：“母亲是说……太子？”
“前几日太子微服，在街头遇刺，是谁救了他？”老夫人淡淡道，“这些日子，太子府的人没少往府里递消息，你以为是为了谁？”
芋峰这才恍然大悟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：“这么说，芳儿和太子……”
“八字还没一撇呢。”老夫人打断他，“但机会摆在眼前，总不能白白浪费。让她去军营历练历练也好，省得总被宅院里的琐事绊住手脚。”
芋峰点点头，不再反对。
阳光透过窗棂，照在正房的地砖上，映出斑驳的光影。没人知道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将军府里，多少双眼睛盯着芋芳的动向，多少心思在暗中盘算。
而此时的芋芳，正坐在父亲身后，感受着风的速度。她不知道府里的暗涌己经因为她的出行而愈发汹涌，只觉得前路虽未知，却充满了力量。
军营的轮廓，己经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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