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医院值房内,周鹤年院判刚批阅完一叠脉案,揉了揉酸胀的眉心,正准备歇息片刻,门外便传来恭敬的通报声:“院判大人,吏部文选司郎中柳大人前来探病取药,听闻大人在此,特来拜会。”
周鹤年眉头微动,柳青河?怎会突然来太医院找他?他敛去神色,沉声道:“请柳大人进来。”
柳青河身着半旧青色官袍,面容清癯,步伐沉稳地走进值房,拱手行礼:“下官柳青河,冒昧打扰周院判,还望见谅。”
“柳大人客气了,请坐。”周鹤年示意他坐下“不知柳大人身体有何不适,还是府上需要些什么药材?”
柳青河并未寒暄,首接道明来意:“有劳院判挂心,下官身体尚可,今日前来,实是为了一桩旧案,想向院判求证一二。”
“旧案?”周鹤年心中警铃微作,面色不变“老夫一介太医,只问病症,不问案牍,柳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吧?”
柳青河目光平静地看着他,声音压低了几分:“下官所言旧案,并非刑部卷宗,而是……关乎先皇后凤体欠安时的一些太医脉案记录,下官近日翻阅旧档,发现其中几处记录似乎有些……模糊不清之处,想请院判帮忙回忆一下,毕竟院判是当时的太医之一。”
先皇后!周鹤年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紧。
那是宫中最讳莫如深的禁忌之一,他缓缓放下茶盏,语气带上了一丝疏离与谨慎:“柳大人,陈年旧事,过去久矣,先皇后仙逝,陛下悲痛,我等臣子更不应妄加揣测,扰乱圣心。”
柳青河却似未察觉他的推拒,继续道:“院判所言极是,只是下官身为言官,纠察不法乃是本职,近日宫中风波不断,巫蛊之事更是骇人听闻,下官只是觉得,有些根源若不清查明白,只怕类似祸事,难以断绝。”他话锋微转,似是无意间提起“说起那巫蛊案的要犯,听闻……病得很重?”
周鹤年眼神一凝,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来意,他不动声色地道:“太医院奉命诊治,自当尽力,至于病情如何,乃宫中内务,不便与外臣多言。”
柳青河点了点头,仿佛只是随口一问:“下官明白,只是感叹,一个戏子,无根无基,竟能掀起如此风浪,甚至牵连冷宫旧人,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……这背后,当真只是他一己之力吗?”他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袍袖,意味深长地看了周鹤年一眼“周院判医术高明,仁心仁术,能在这等时候施以援手,保住一条性命,实属难得,但愿……这份善缘,能结善果。”
说完,他再次拱手:“下官叨扰了,告辞。”
周鹤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眉头深深锁起。
先皇后旧案,巫蛊风波,冷宫牵连,以及对沈乐状况的了如指掌……这位以孤臣孽子闻名的御史,究竟知道了多少?
他想做什么?保住沈乐性命,在他眼中,竟成了“善缘”和“善果”?
几日后,张医官来向周鹤年汇报沈乐病情。
“院判大人,按您的方子用药,那沈乐的脉象总算稳住了些,高热己退,昨日竟清醒了片刻,虽依旧虚弱得说不出话,但眼神……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了。”张医官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“只是所需的老参、附子等药消耗甚巨,库房那边己有微词……”
周鹤年沉吟片刻,道:“药材之事,老夫自会处理,你只需专心诊治,务必保住他性命。”他顿了顿,状似无意地问道“他清醒时,可有何异常?比如……说过什么?或是有什么举动?”
张医官回想了一下,摇头道:“并未说话,只是……学生喂他服药时,他虽无力抗拒,但学生觉得,他似乎……看得比以往清楚了,学生离开时,见他手指……好像在床边摸索着什么,但那里空无一物。”
周鹤年眼中精光一闪,挥挥手让张医官退下,他独自坐在值房内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柳青河的话在他耳边回响。
“无根无基……满盘皆输……当真只是一己之力?”
难道柳青河认为,沈乐背后还有人?或者,沈乐本身,知道些什么?那个戏子,在经历了如此非人的折磨后,心中埋藏的,真的只有绝望吗?还是……有别的,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东西?
他想起那日诊脉时,触及的那副残破身躯下,一丝异常坚韧的脉象,那不像是一个彻底心死之人该有的脉象。
周鹤年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宫墙深处,他一生谨慎,恪守太医本分,从不卷入宫廷纷争。
但先皇后暴毙的疑云,以及眼下这桩桩件件的诡异之事,却让他无法再完全置身事外。
或许,那个奄奄一息的戏子,无意中,成了他们眼中可能撬动缝隙的那枚棋子,而这枚棋子,是会成为复仇的利器。
周鹤年不知道,可清楚的是,从他用猛药救回沈乐性命的那一刻起,他或许就己经无法完全撇清干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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