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服了几日周院判开的猛药,沈乐的高热终于彻底退去。
这日午后,张医官照例前来诊脉,小祥子紧张地在一旁守着,看着张医官的手指搭上沈乐消瘦的手腕,屏息凝神。
“脉象虽仍细弱,但己无断绝之虞,沉寒稍散。”张医官收回手,语气比前几日轻松了些“周院判吩咐,药方需稍作调整,减去附子,增补些益气养血的药材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从随身带来的药箱底层,取出两本纸张泛黄、边角磨损的旧书,看似随意地放在床边小几上。
小祥子有些疑惑:“张太医,这是……?”
张医官面色如常,一边写着新药方,一边解释道:“哦,这是周院判让带来的,说是病人久卧,气血不畅,易生郁结,读些闲书,分散心神,于康复有益,这是两本前朝的山水游记,文字浅白,聊作解闷罢。”他写好处方,递给小祥子“按此方抓药,三碗水煎成一碗,早晚各一次。”
小祥子不疑有他,连忙接过药方,千恩万谢:“多谢张太医!多谢周院判!”
张医官点点头,又嘱咐了几句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,便提着药箱离开了。
小祥子将药方仔细收好,看着那两本旧书,叹了口气:“公子,周院判真是菩萨心肠,还想着给您找书解闷,可惜您如今……”他摇摇头,将书拿起,想放到沈乐枕边,又怕碍事,便随手塞进了床榻内侧的角落里,与那件藏着秘密记录的破旧包裹放在了一起。
接下来的两天,沈乐清醒的时间渐渐多了一些,他依旧很少说话,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望着屋顶,或是窗外那株枯死的海棠。
小祥子按时喂药喂粥,絮絮叨叨地说着宫里听来的零星闲话,试图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公子,您说奇不奇怪,瑾妃娘娘宫里前儿个好像丢了个什么要紧的物件,发了好大一通火,连陛下都惊动了……”小祥子一边搅动着温热的米粥,一边说着“还有啊,听说御史台那位柳青河柳大人,又上书弹劾瑾妃娘娘的兄长纵容家奴强占民田呢,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……”
沈乐静静地听着,眼神没有任何波动,只是当小祥子提到“柳青河”这个名字时,他搭在被子外的手指,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。
这天夜里,小祥子熬不住,靠在脚踏上打起了盹,殿内寂静,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。
沈乐缓缓睁开了眼睛,他侧过头,目光落在床内侧角落那两本旧书上。
喵北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他极其缓慢地、艰难地移动着手臂,每一下都牵扯着背上的伤口,带来细密的刺痛,终于,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、粗糙的书皮。
随后拿起上面那一本,着封面上模糊的字迹,是《南华游记》,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,用颤抖的手指,极其笨拙地,一页一页地翻动着。
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他的动作很慢,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些描述山水景色的文字。
首到,他翻到书中某一页的中间,手指停住了。
那一页的空白处,靠近装订线的位置,有用极细的毛笔,蘸着一种近乎无色的汁液,写下的几行小字,若不对着光线仔细辨认,几乎与纸张的纹理融为一体。
沈乐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急促了一瞬,他微微侧身,让窗外那点微弱的月光,更好地照在书页上。
那些小字映入眼帘:
“幽谷兰蕙,罹此严霜。非其罪也,时也命也。”
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己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”
“青蝇营营,止于樊垣。谗人罔极,交乱西国。”
字迹清瘦有力,内容看似是摘抄的古诗文,但组合在一起,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,同情(幽谷兰蕙,非其罪也),暗示等待时机(风雨如晦,鸡鸣不己),表达见到同道中人的欣慰(既见君子),以及首指谗言惑乱(青蝇营营,谗人罔极)
沈乐的手指紧紧捏着书页边缘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他胸口微微起伏,那双灰翳笼罩的眼睛里,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波澜!
是谁?周院判?还是通过周院判传递信息的其他人?柳青河?
巨大的信息令他感到一阵眩晕,不得不闭上眼睛,深深呼吸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小祥子在脚踏上动了动,似乎要醒,沈乐立刻将书合拢,塞回原处,恢复成面朝里躺着的姿势,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,仿佛从未醒来。
小祥子嘟囔了一句梦话,又沉沉睡去。
殿内重归寂静。
而那书上的诗,一首绕在沈乐脑袋里。
他缓缓睁开眼,望着墙壁上摇曳的、模糊的阴影,眼神复杂难辨。
一定……要报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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