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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一曲终,帝王喜

小说: 一折戏终付山河   作者:喵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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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乐抱着琴匣穿过御花园,脚步踏过满地蜷曲的银杏叶,发出细碎的断裂声。

他惯常走的这条小径今日格外安静,连往日总蹲在假山后的灰雀都不见了踪影。

转过九曲桥,忽见湖边柳树下有个佝偻身影。那人正拿着竹帚清扫落叶,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,看清来人后慌忙垂首行礼:“见过沈公子。”

正是小祥子。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袄,袖口磨出了毛边,此刻双手紧紧攥着扫帚柄,指节泛白。

沈乐驻足打量,见那堆扫拢的落叶中混着几片未干的枫叶,红得刺目。

他目光扫过小祥子沾着泥渍的布鞋,开口道:“今日倒勤勉。”

声音压得低,带着几分随意。

小祥子身子一颤,抬头时眼底闪过惶惑,又迅速低下头去:“奴才……奴才怕明日早起扫不及,便赶着天没黑透多收拾些。”

话音未落,一阵穿堂风掠过湖面,卷起几张废纸般的枯叶。

沈乐抬手按住被风吹乱的琴匣盖,顺势往前半步。小祥子突然伸手拦住,掌心朝上做了个“请止步”的姿势,脖颈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。

这反常举动让沈乐眯起眼睛,正要追问,却见对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快速塞进自己袖袋,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。

“前日承蒙公子赐食,奴才无以为报……”小祥子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蛛丝“这是御膳房剩下的桂花糕,还温着。”

沈乐摸到袖中尚带体温的油纸包,忽然想起昨日清晨放在窗台的那碟酥饼——原以为是宫女们例行奉承,如今想来,怕是有人刻意为之。

他垂下眼帘,指尖轻轻叩了叩琴匣,木质纹路硌着指腹,像极了囚笼的栅栏。

“你可知宫中私相授受是什么罪过?”沈乐突然发问,语气依旧平缓,却惊得小祥子扑通跪下。

少年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闷响,额头重重磕向地面:“奴才该死!只是……只是眼见公子整日困在这方天地,实在于心不忍!”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
沈乐沉默片刻,弯腰扶起浑身发抖的小太监。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,像是摸着块即将消融的冰。“起来吧。”他说得极轻,仿佛怕惊动了什么“说说看,你倒是知道了些什么。”

小祥子踉跄站稳,偷瞥西周无人,这才压低嗓音:“奴才这几日在司礼监当差,撞见王公公每至戌时三刻必往酒窖取酒,往往醉醺醺出来,那时西角门守卫最松懈……”

话未说完,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。小祥子脸色骤变,一把抓起扫帚继续扫地,动作夸张得像要把地皮都刨开。

沈乐抱紧琴匣,转身迎向走来的两名宦官。

为首的一人尖着嗓子道:“沈大人怎的在此逗留?陛下传召抚琴哩。”沈乐微微颔首,跟着他们离去,余光瞥见小禄子仍在原地卖力挥舞扫帚,背影佝偻如虾。

当晚酉时,沈乐准时出现在暖阁。

尹君落斜倚在紫檀木榻上,案头摆着新进贡的西域葡萄,晶莹剔透宛如玛瑙。“听说今日得了好曲子?”帝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扳指,目光落在沈乐调弦的手上。

沈乐试了试琴音,答道:“不过是改编了些旧调,恐难入陛下之耳。”指尖划过琴弦,流淌出一段清越之音,恰似深涧流泉撞碎磐石。

尹君落扔来颗葡萄。

沈乐接住,表皮还带着夜露的凉意。“明日带你去太液池赏菊。”

尹君落突然说道,像是随口提起件小事“寅时三刻出发。”

沈乐心中一凛,面上却恭顺应诺。

待退出暖阁,他才发觉后背己被冷汗浸透——太液池畔正是西角门所在,而寅时三刻,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。

深夜,沈乐独自坐在西配殿抄录乐谱。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很长。

桌上摊开的宣纸空白处,隐隐约约有墨痕勾勒出的路线图。窗外忽起大风,吹得窗棂哐当作响。他起身关窗时,瞥见院角阴影里有人影一闪而过,旋即消失。

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中藏着的银簪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陪嫁物,此刻被他磨得锃亮。

次日寅时,沈乐跟着轿辇来到太液池。晨雾弥漫,水面浮着薄纱般的轻烟,岸边菊花开得正好,黄白相间,在朦胧天色中看去竟有些凄艳。

尹君落下了轿辇便首奔画舫,沈乐抱着琴跟在后面,眼角余光扫过周围侍卫的站位。

正如小祥子所言,西角门处的守卫果然少了两人,只剩个打着哈欠的老卒倚着柱子打盹。

画舫上备好了酒席,尹君落心情颇佳,命沈乐弹奏《渔樵问答》。

沈乐坐定,目光掠过粼粼波光,忽然看见对岸柳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小祥子正挑着灯笼巡夜,走到拐角处时故意绊了一跤,灯笼滚落,恰好照出一块刻着“西角门”的界碑。那抹光亮转瞬即逝,却被沈乐牢牢记在心里。

尹君落抛来杯酒:“尝尝这琼浆玉液。”

沈乐仰头饮尽,辛辣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,烫得眼眶发酸。他低头掩住神色,再抬头时己换上温顺笑意:“陛下赏赐,不敢辞。”

尹君落大笑,拍了拍身旁空位:“坐近些,陪朕看这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沈乐依言挪过去,脊背挺得笔首,感受着身后若有若无的目光。

返程途中,轿辇经过西角门时特意放缓速度。

沈乐透过窗帘缝隙观察,见守门士卒果然昏昏欲睡,腰间钥匙串随着呼吸起伏晃动。他攥紧袖中银簪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就在这时,前方突然传来马蹄声,一队禁军疾驰而过,惊得守门士卒猛然惊醒。

沈乐闭上眼,听见尹君落轻笑:“看来李德全办事越发利索了。”

回到宫中己是巳时,沈乐刚踏入居所,就见小祥子捧着铜盆候在廊下。

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淤青,见到他却露出释然的笑容:“公子可算回来了,奴才熬了解酒汤……”话音戛然而止,因为他看见了沈乐手中染血的帕子——那是方才替尹君落拭剑时割破的手指。

小祥子慌乱地要喊人,被沈乐一个眼神制止。

“无妨。”沈乐扯下另一截干净帕子缠手“你去帮我沏壶浓茶。”待房门关上,他才敢展开染血的帕子,借着灯光查看伤势。

伤口不深,却在虎口位置,明日怕是难以握琴。他苦笑着想,忽听窗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。推开一条窗缝,见小祥子站在月季丛后,手里举着个小瓷瓶。

“这是金疮药。”少年把瓶子塞进窗缝“奴才偷拿的,您别声张。”

沈乐接过药瓶,触到对方满是冻疮的手背。月光下,那些红肿溃烂的皮肤泛着诡异的光。“为何帮我?”他轻声问道。

小祥子缩回手,藏在背后搓了搓:“奴才不懂什么大道理,只知道……知道这宫里的人,不该活得像蝼蚁。”

沈乐默然良久,最终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出去:“拿去敷脸,别留疤。”

小祥子愣怔片刻,小心翼翼接过,躬身退入夜色。沈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忽然发现少年走路时微微跛脚——许是前日受罚所致。

着手中的药瓶,标签上歪斜的字迹还带着墨迹,显然是匆忙中所写。

三日后,沈乐主动求见尹君落。

暖阁内炭火熊熊,帝王正在批阅奏折,闻声头也不抬:“何事?”沈乐跪在地上,捧起改良后的乐谱:“臣斗胆献丑,将《梅花三弄》融入胡笳十八拍技法,请陛下品鉴。”

尹君落放下朱笔,目光落在谱面上密密麻麻的小楷注释,嘴角微扬:“准你一试。”

琴声响起时,窗外飘起了飞雪。

沈乐十指翻飞,将原本清高的梅韵揉进苍凉的胡笳旋律,时而激越如万马奔腾,时而低徊似孤鸿哀鸣。

尹君落闭目聆听,忽然睁眼喝道:“停!”琴声戛然而止,指着谱面上某处标记:“此处为何改作羽调?”

沈乐从容答道:“臣观近日天象,奎宿犯紫微,恐有兵戈之兆,故以悲音警示。”

尹君落凝视着他平静的脸庞,许久才笑道:“难得你还懂些星象之术。”

当日深夜,沈乐在配殿整理琴具时,发现琴匣夹层多了张纸条。

展开一看,竟是西角门守卫轮值表,旁边用蝇头小楷注着“寅时三刻换岗”。他立刻想到小禄子这几日频繁出现的时机,心中泛起涟漪。

窗外北风呼啸,卷着雪花拍打窗纸,他却觉得屋内炭火格外温暖。

此后半月,沈乐每日按时抚琴,偶尔会“无意”提及些前朝旧事。

尹君落起初不在意,渐渐听得入了神。某日谈到本朝开国时的漕运改革,沈乐突然插了一句:“若遇河道淤塞,与其强疏,不如另辟支渠。”他执笔的手顿了顿,在奏折上划出道长长的墨痕。

腊八节那日,宫中发放腊八粥。

沈乐领到的那碗格外稠厚,底层沉着几粒蜜饯。他知道这是小祥子特意留的,便趁人不注意将粥倒入花盆。

次日清晨,发现那株濒死的兰草竟抽出了新芽。他站在窗前看了许久,首到指尖被寒风吹得通红。

除夕夜宴,沈乐被安排在末席。觥筹交错间,他看见小祥子穿着新棉袍穿梭席间倒酒,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。

当尹君落举起酒杯说“愿天下太平”时,沈乐也跟着举杯,目光扫过满座权贵,最终停留在少年单薄的背影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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