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务府慎刑司的一处偏僻值房内，炭盆烧得噼啪作响，两个刚换班下来的行刑太监，搓着冻得发红的手，凑在盆边取暖，低声交谈着。
“妈的，这鬼差事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。”年纪稍轻的那个啐了一口，脸上带着未褪尽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“摊上这么个硬骨头，三天了，屁都没撬出来一个！”
年长些的太监倒了碗劣酒，灌了一大口，哈出白气：“谁说不是呢，上头催得紧，每日都要笔录，可那一位……哼，除了喘气，跟个死人没两样。”
年轻太监凑近些，压低声音：“王哥，你说……那巫蛊的事儿，是真的吗？我看他那样子，风一吹就倒，哪有胆子干这个？”
被称作王哥的老太监斜了他一眼，冷哼：“真的假的，重要吗？重要的是陛下要‘水落石出’，要‘同党’！咱们只管把手艺使出来，让他开口就行，别的，少打听！”
年轻太监缩了缩脖子，还是忍不住好奇：“可……可这也太邪门了，昨天老刘他们那组动了大刑，听说……听说腿骨都裂了，愣是没听他嚎出一声完整的！就最后晕过去的时候，喉咙里咕噜了一下，也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……”
王哥眼神里掠过一丝阴鸷：“哼，装硬气罢了，这种戏子出身的，最会演，你以为他真不怕疼？不过是知道招了是死，不招还能多活两天，指望着有人来救他呢！”
“救他？”年轻太监嗤笑“谁救？冷宫那边连只耗子都死绝了，陛下亲自下旨严查，谁沾谁死！”
“所以啊”王哥又灌了口酒，语气带着一种麻木的残忍“耗着呗，看他能硬到几时。今天轮到咱们这组，‘水葫芦’备好了吗？”
年轻太监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又恐惧的神色：“备好了！李公公特意吩咐了，得让他‘长长记性’。”
这时，值房的门被推开，一股寒气涌入，跟着进来的是太医院一个面生的年轻医官，提着药箱，脸色苍白，眼神躲闪。
王哥抬了抬眼皮：“哟，张医官来了？正好，一会儿完事了，还得劳烦您给‘瞧瞧’，别真断了气，咱们可担待不起。”
张医官喉咙滚动了一下，声音干涩：“下官……下官明白，只是……他的伤……”
“死不了！”王哥不耐烦地打断他“皮外伤，养养就好，您哪，就负责把他那口气吊住，其他的，不该看的别看，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张医官不敢再多言，默默走到角落坐下，打开药箱，里面除了金疮药，还有强心提气的参片和银针。
没过多久，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拖地的声响，值房的门再次被推开，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架着一个几乎不形的身影走了进来，像扔破布袋子一样将他丢在角落的草垫上。
正是沈乐。
他穿着一身囚服，早己被污血和汗水浸透，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，头发散乱，遮住了脸，露出的手腕脚踝处皮开肉绽，带着明显的捆绑和拖拽痕迹，他蜷缩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。
王哥放下酒碗，站起身，走到草垫前，用脚尖踢了踢沈乐的肩膀：“喂，醒醒！时辰到了，该‘喝水’了！”
沈乐没有任何反应。
年轻太监提过来一个特制的木桶，里面盛满了浑浊的、漂着冰碴的盐水，另一个太监上前，粗暴地将沈乐从草垫上拽起来，迫使他跪在地上。
王哥抓起沈乐湿透的头发，强迫他抬起头，那张脸苍白得像鬼，嘴唇干裂灰败，眼窝深陷。
“小子，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王哥凑近他，声音带着诱惑和威胁“说出来，谁指使你的？还有没有同党？说了，就能少受点罪。”
沈乐的瞳孔涣散，没有给王哥任何反应。
王哥脸上戾气一闪，松开手，对左右示意：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！给他灌！”
两个太监立刻上前，一个死死捏住沈乐的下颚，迫使他张开嘴，另一个拿起一个长柄的木勺，舀起一大勺冰冷刺骨的盐水，就要往里灌！
就在这时，一首如同木偶般的沈乐，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，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、对窒息的恐惧。
冰凉的盐水猛地灌入口腔，涌入喉咙，呛入气管！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，脸色由白转青。
一勺，又一勺。
整个过程，除了无法控制的、被呛到的剧烈咳嗽和生理性的痉挛，他没有发出一声哀嚎，没有一句求饶，甚至在那咳嗽的间隙，他睁开的眼睛里，依旧是那片死寂。
年轻太监一边灌，一边忍不住低骂：“真他妈是个怪物！”
王哥冷眼看着，眉头越皱越紧。
不知灌了多少勺，沈乐的身体猛地一抽，咳出一大口带着血丝的盐水，头一歪，似乎失去了意识。
“停！”王哥喝道。
张医官连忙上前，探了探鼻息，又翻开眼皮看了看，手指有些发抖：“气息……气息很弱！不能再继续了！”
王哥烦躁地挥挥手：“弄醒他！”
张医官拿出银针，颤抖着刺入沈乐的人中穴，沈乐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，缓缓睁开眼。
王哥蹲下身，盯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问：“说，是谁让你诅咒陛下的？”
沈乐的嘴唇动了动，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，像是无意识的呓语。
王哥凑近去听。
只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：“……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王哥猛地站起身，脸色铁青，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水桶，浑浊的盐水泼了一地！
“妈的！”他狠狠骂了一句，对着手下吼道“拖回去！明天换‘笞杖’！老子就不信，敲不碎你这身硬骨头！”
沈乐被重新拖拽起来，像一件废弃的物品，带离了值房，地上只留下一滩水渍和淡淡的血腥味。
张医官看着那背影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药箱，喃喃道：“他……他这……不是不怕疼……是……是魂己经没了啊……”
王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：“闭嘴！干好你的活儿！”
值房内重归寂静，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6GWG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