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安堂内，苏清绝告退之后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老太君靠在软枕上，闭着眼睛，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边的香囊，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秦氏站在一旁，精心描画的脸上，温婉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。
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，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。
那个小贱人，那个她以为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，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，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老太君这条线。
而且，她还敢当众质疑御医的药方。
无论她说的是对是错，这个举动本身，就如同在老太君和自己之间，打入了一根看不见的楔子。
“母亲，清绝那孩子，大抵是病了一场，脑子都糊涂了，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。”
秦氏试探着开口，想要将此事轻轻揭过。
“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，回头我便好好地教训她，让她知道规矩。”
老太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，浑浊的眼珠转向她，目光里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锐利。
“教训她。”
老太君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。
“我看她说的，倒也有几分道理。”
“这些年，我的身子时好时坏，汤药喝了无数，却总不见起色，或许，真是药方上出了什么岔子也未可知。”
秦氏的心猛地一沉，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。
“母亲，您……您怎么能信她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话。”
“我信不信，自有分寸。”
老太君打断了她的话，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。
“我乏了，你们都退下吧。”
秦氏不敢再多言，只好带着满腹的不安和怨毒，与苏语柔一起退出了福安堂。
一回到自己的院子，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，一把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。
“贱人，小贱人。”
她气得浑身发抖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“我真是小瞧她了，竟然懂得用老太君来压我。”
苏语柔也吓得花容失色，连忙上前为她顺气。
“母亲，您消消气，为了那个小贱人生气，不值得。”
“不值得。”
秦氏猛地抓住苏语柔的手，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。
“你懂什么，现在只是一个香囊，几句胡话，就己经让老太君对她另眼相看。”
“若是再任由她这么下去，让她彻底得了老太君的信任，你我母女在这府里，还有立足之地吗。”
秦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杀意。
不能再等了。
绝不能再给那个小贱人任何机会。
“李嬷嬷。”
她对着门外厉声喊道。
李嬷嬷连忙从外面小跑着进来。
“夫人有何吩咐。”
“你立刻去挑一个手脚干净，脑子机灵的粗使婆子。”
秦氏的眼神阴冷得如同毒蛇。
“把她安排到清秋苑去，让她给我死死地盯住那个小贱人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她每天见了什么人，说了什么话，做了什么事，哪怕是喝口水，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
“是，老奴明白了。”
第二天，一个姓张的婆子便被派到了清秋苑，名义上是负责院子里的粗活，实际上，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，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苏清绝和翠儿。
翠儿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。
“小姐，那个张婆子，我看她不像来干活的，倒像是来当眼睛的。”
翠儿一边为苏清绝梳头，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。
“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咱们屋里瞟，我跟您说话，她就在外面假装扫地，耳朵却竖得老高。”
苏清绝看着铜镜中自己平静的脸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既然母亲这么想知道我们每天在做什么，那我们就告诉她好了。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翠儿，你附耳过来。”
她对着翠儿小声地吩咐了几句。
翠儿的眼睛越听越亮，脸上的担忧之色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领神会的兴奋。
当天下午，苏清绝故意将几本医书摊在院子里的石桌上，装作潜心研究的模样。
翠儿则端着一盆水，从正在不远处除草的张婆子身边走过，脚下“不小心”一滑，差点摔倒。
“哎哟。”
她惊呼一声，手中的水盆也晃了一下。
张婆子立刻抬起头，假意关心道。
“翠儿姑娘，你没事吧，怎么这么不小心。”
“我没事，多谢张妈妈关心。”
翠-儿拍了拍胸口，一脸后怕的样子，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鬼鬼祟祟地凑到张婆子身边，压低了声音，神神秘秘地说道。
“张妈妈，我跟您说个事，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。”
张婆子的眼中立刻闪过了然的精光，连忙点头。
“你放心，我这人嘴最严了，你说，我保证不外传。”
“我们家小姐，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翻阅医书，说是终于为老太君寻到了一个能根治咳疾的古方。”
翠儿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刚好能让张婆子听清楚。
“真的假的。”
张婆子一脸的惊讶。
“当然是真的，不过这方子里有几味药材，极为珍稀难寻，小姐正为此事发愁呢。”
“是什么药材啊，这么金贵。”
张婆子追问道。
“好像叫什么……千年雪参，还有什么赤血灵芝的，我也不懂，只知道这些东西千金难求，小姐说，这药要是能配成，定能让老太君延年益寿，百病全消。”
翠儿说完，又嘱咐了一句。
“张妈妈，这事关重大，小姐说了，在药没配成之前，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，尤其是不能让夫人知道，免得夫人担心。”
“我懂，我懂。”
张婆子连连点头，眼中却闪烁着贪婪和兴奋的光芒。
她目送着翠儿走远，便立刻扔下手里的锄头，找了个借口，脚步匆匆地朝着秦氏的院子跑去。
秦氏的房间里，张婆子正唾沫横飞地将自己听来的“情报”一字不漏地汇报着。
“……夫人，那丫头就是这么说的，千真万确。”
秦氏听完，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，眼中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。
“千年雪参，赤血灵芝。”
秦氏慢慢地念着这两个名字，嘴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“这个小贱人，野心倒是不小。”
李嬷嬷在一旁奉承道。
“可不是嘛，她这是想一飞冲天，彻底踩在您的头上呢。”
“踩在我的头上。”
秦氏冷笑一声，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。
“她这是在给我送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。”
“夫人，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李嬷嬷试探着问道。
“她不是要为老太君配制‘神药’吗。”
秦氏的笑容变得无比狰狞。
“这么好的机会，我们怎么能不帮她一把呢。”
“若是老太君喝了她亲手调配的汤药，然后……一命呜呼，你说，这个罪名，该由谁来背。”
秦氏看着李嬷嬷，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李嬷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惊喜。
“夫人英明，这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啊。”
秦氏得意地靠在椅背上，她仿佛己经看到了苏清绝被千夫所指，被乱棍打死的凄惨下场。
她以为自己抓住了苏清绝的致命把柄，却不知自己正一步一步地，走进了苏清绝为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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