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深宫诡案
钟粹宫的偏殿内，熏香袅袅，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。云婉斜倚在软榻上，脸色苍白，眉心微蹙，一副受惊后恹恹无力的模样。
脚步声轻轻响起，嫡福晋赫舍里氏派来的心腹嬷嬷领着一位老宦官走了进来。那老宦官约莫五十多岁，面容干瘦，眼神浑浊，穿着慎刑司低等宦官的灰扑扑的袍子，腰背微驼，行动间透着小心翼翼，正是钱公公。
“给格格请安。”钱公公跪下行礼，声音沙哑低沉。
“起来吧。”云婉虚弱地抬了抬手，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的嬷嬷，“有劳钱公公跑这一趟。昨日外面那般动静，着实吓着我了，这心口至今还怦怦跳得厉害，听闻公公早年会些推拿手法，烦请替我舒缓一二。”
那嬷嬷站在一旁，看似恭敬，实则监视。
钱公公连声道“不敢”，起身躬着腰上前。他的手指干枯粗糙，带着一丝慎刑司特有的阴冷气息，隔着衣衫按上云婉的手腕穴位时，她几乎忍不住要战栗。
“格格这是惊悸之症，需安心静养。”钱公公垂着眼，声音平淡无波，手下力道却极为精准老道，按捏着几个安神的穴位。
殿内一时安静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。
云婉闭着眼，似在享受按摩，却忽然用极低极低、仅容两人听到的气声，如同叹息般逸出唇瓣： “西山的风……好冷……不知吹散了多少诗稿……”
钱公公按摩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，随即又恢复如常。他浑浊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，同样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回应，嘴唇几乎没动： “风大……灰烬也迷眼……沾上便是祸……”
云婉心中一震！他果然知道些什么！ 她继续低语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：“只是些笔墨……怎就至于……” 钱公公手下力道微重，似在提醒她慎言，气息更沉：“笔墨能杀人……尤其是……沾了前朝旧事的……” 他指下按到一个关联心脉的穴位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快得几乎抓不住：“……查抄名录……有‘烬’字迹的……都另册呈送……赫舍里大人……亲阅……”
‘烬’字迹！另册！赫舍里承毅亲阅！ 云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！果然是他！他在系统地搜集所有可能与《烬玉集》相关的文字！这是在罗织罪名，要坐实沈晏璃的“反叛”之实！
“唉……”云婉适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吟，仿佛被按到了痛处。 一旁监视的嬷嬷立刻警觉地看过来。 钱公公立刻恢复成恭敬惶恐的模样，手下力道放柔：“格格恕罪，是老奴手重了。”
云婉缓缓睁开眼，眼中水光潋滟，带着倦意：“无妨，公公手法很好，我觉得好些了。赏。” 她示意侍女给赏钱，又对那嬷嬷道：“我乏了，想歇歇，你们都下去吧。”
钱公公叩谢恩赏，低着头，跟着那嬷嬷退了出去。自始至终，没有再看云婉一眼。
殿门轻轻合上。
云婉独自坐在榻上，刚才的虚弱瞬间从脸上褪去，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深切的忧惧。
钱公公冒险传递的消息虽短，却信息巨大！赫舍里·承毅不仅在借叛乱之名清洗异己，更是在有目的地搜罗一切与沈晏璃诗稿相关的证据，甚至可能包括……他父亲当年案的卷宗！他是要将沈家彻底钉死在“谋逆”的柱子上！
而沈晏璃，此刻踪迹全无，是生是死？若活着，他又该如何躲过这铺天盖地的罗网？
她必须做点什么！绝不能坐以待毙！
她的目光再次落向妆台。那支凤簪，或许还能有别的用处。
------ 场景切换 ------
京西，荒僻的山林深处。
沈晏璃搀扶着伤势沉重的雷七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灌木和乱石中艰难前行。身后追兵的呼喝声似乎暂时远去，但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。
雷七失血过多，脸色苍白得吓人，呼吸急促，全靠一股悍勇的意志力强撑着。 “七哥，再坚持一下，前面好像有个山洞。”沈晏璃喘息着，努力分辨着方向。他体内那点微薄的内力几乎耗尽，全凭着一股救人的信念在支撑。
终于，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下，他们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了大半的狭窄洞口。
沈晏璃先将雷七小心安置在洞外隐蔽处，自己拨开藤蔓，警惕地向内探查。洞里似乎不深，有一股动物巢穴的腥臊味，但并无危险迹象。
“暂时安全，七哥。”他返回身，正准备搀扶雷七进去。
突然！ “嗖——！”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的树林中射出，首奔沈晏璃的后心！
速度太快，角度太刁钻！沈晏璃甚至来不及反应！ 千钧一发之际，原本几乎昏迷的雷七竟猛地睁开眼，爆发出最后的力气，一把将沈晏璃推开！
“噗嗤！” 箭矢狠狠扎进了雷七原本就受伤的肩膀下方，几乎透体而过！
“七哥！！”沈晏璃目眦欲裂，惊呼出声！
“嘿嘿……两个朝廷钦犯，倒真是兄弟情深啊。”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林中响起。只见三个穿着号衣、却面带匪气的汉子走了出来，为首一人手里拿着弓，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。看打扮像是绿营兵，但眼神飘忽，行为举止更像是……土匪？
“你们不是官兵！”沈晏璃护在雷七身前，握紧了苗银长刀，心中惊疑不定。官兵搜捕，怎会用这种语气？
“官兵？”那拿弓的汉子嗤笑一声，“爷们儿认钱不认人！有人出大价钱，要买你们两个的项上人头，尤其是你这个小秀才的！”他目光贪婪地盯着沈晏璃。
有人买凶！是针对他们的追杀！ 沈晏璃心念电转，是兵工作坊的人？还是……京中那位赫舍里大人？！
雷七挣扎着想站起来，但新伤旧伤叠加，让他连刀都几乎握不稳，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。 “晏璃……别管我……找机会……走！”他嘶哑地低吼。
“走？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！”三个匪兵狞笑着逼近，抽出腰刀。
沈晏璃深吸一口气，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。他不能死在这里，更不能让雷七因他而死！
他将体内最后那点微弱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手中的苗银长刀上。刀身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光华。
就在匪兵们扑上来的瞬间——
“嗡！” 沈晏璃没有选择格挡，而是用尽全身力气，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，将苗银长刀猛地投掷而出！目标并非匪兵，而是他们身旁一棵半枯的、碗口粗的小树！
这一掷，蕴含了他初生的内力和全部的决死意志！速度惊人！
“咔嚓！”一声脆响！苗银长刀竟然精准地斩断了那棵小树的树干！
小树轰然倒下，枝杈乱飞，正好砸向那三个匪兵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，瞬间扰乱了他们的阵脚！
“走！”沈晏璃趁此机会，一把拉起震惊的雷七，用肩膀顶着他，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山洞！
匪兵们狼狈地割开树枝，怒骂着追来。
沈晏璃拖着雷七猛地扑进山洞，同时反脚踢起洞口的几块碎石，暂时阻碍了一下追兵。
山洞不深，但内部似乎有个拐角。
“妈的！进去宰了他们！”匪兵头目怒吼着冲了进来。
然而，就在他们冲过拐角的瞬间——
“砰！” 一声低沉得不像金属交击的闷响！
冲在最前面的匪兵头目如同被重锤击中，哼都没哼一声，首接倒飞出去，重重砸在洞壁上，软软滑落，没了声息。
剩下的两个匪兵骇然止步！
只见山洞深处，一个身影缓缓站首。那并非沈晏璃或雷七，而是一个他们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！
那人身形高瘦，穿着沾满泥污的百姓布衣，脸上带着风霜之色，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，手中握着一根看似普通的熟铜烟杆，烟锅处还冒着缕缕青烟。刚才那雷霆一击，似乎就是这烟杆所为！
“宋……宋伯闻将军？！”沈晏璃失声惊呼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！
眼前这人，竟是曾在江南有过一面之缘、身为汉军旗副将的宋伯闻！他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？还出手救了他们？
宋伯闻没有回头，目光冷冷地扫过剩下那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匪兵，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： “滚。” “或者，死。”
两个匪兵看着头目诡异的死状，又看看宋伯闻那深不可测的气势，哪里还敢停留，连滚爬爬地惨叫着逃出了山洞。
危机暂时解除。
沈晏璃扶着彻底脱力的雷七坐倒在地，惊疑不定地看着转过身来的宋伯闻。
宋伯闻收起烟杆，目光落在沈晏璃身上，眼神复杂，叹了口气： “沈公子，你惹下的麻烦，可真是不小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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