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车的引擎在旗袍店门口发出最后一声呜咽，文肖敏攥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站在柜台前，封面上 “给我的两个孩子” 几个字被指尖得发亮。巷口还残留着闹事者散落的传单，其中一张飘到她脚边，赵凯狰狞的大头照上被人画了个红色的叉，像道未干的血痕。
“孩子们都被送回孤儿院了。” 林薇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冲进来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，“王警官说赵凯被盯死了，暂时不敢乱来。” 她突然压低声音，屏幕上跳出段加密邮件，“这是你妈当年在大学的邮箱，我表哥黑了三天才破解开。”
文肖敏的呼吸骤然停滞。邮件发送日期是 1998 年 7 月 13 日，收件人是陈景明，主题栏只有三个字：“救孩子”。
“点开看看。” 席俊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不知何时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，袖口却依然空荡荡的 —— 早上在证物室挣扎时，纱布被玻璃罐勾住扯掉了，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。
邮件内容很短，只有几行字：“赵洪生要对孩子们动手，俊峰的病不能再拖。我把录音笔藏在‘月白’的滚边里，密码是孩子们的生日。”
“月白” 是母亲最珍爱的那件苏绣旗袍，此刻正挂在里间的衣架上，金线绣的蝴蝶翅膀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。文肖敏冲进里间的动作太急，撞翻了脚边的针线篓，银针散落一地，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。
旗袍的滚边是双层的，用极细的丝线密密缝着。文肖敏的指尖抚过边缘，突然摸到个硬物，像支笔的形状。她找来小剪刀，小心翼翼地挑开线脚，金属外壳的录音笔滚落出来，笔身上刻着朵立体的鸢尾花，花瓣纹路与席俊峰带来的钥匙扣完全吻合。
“是这支。” 席俊峰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他接过录音笔，指尖刚触到鸢尾花刻痕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，手帕捂在嘴上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笔身上，洇开成小小的红点。
文肖敏的心像被针扎了下，突然想起邮件里的 “密码是孩子们的生日”。她的生日是 1998 年 7 月 15 日，席俊峰的生日…… 母亲日记里写过，苏岚说他是七夕生的。
“1998071519960807。” 她在录音笔的数字键上依次按下，屏幕亮起的瞬间，两人的呼吸同时屏住。
电流声 “滋滋” 响了几秒，接着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声音，带着老式录音笔特有的杂音：“…… 俊峰的病…… 医生说只有文家血脉能救…… 陈景明他不肯……”
文肖敏的心脏猛地一沉。文家血脉？她的血管里流着的，难道不是文家的血？
“…… 赵凯他爸…… 当年拐错了人…… 本该带走的是文家真正的继承人…… 却把俊峰抱走了……”
席俊峰突然攥紧了拳头，指节泛白。录音笔里母亲的声音还在继续，夹杂着隐约的抽泣：“…… 苏岚发现了真相…… 他们要杀人灭口…… 我把证据藏在……”
“哐当！”
一声剧烈的玻璃破碎声突然炸响，录音戛然而止。文肖敏的耳膜嗡嗡作响，仿佛还能听到当年那场混乱 —— 母亲被人袭击，录音笔摔在地上，滚进了旗袍滚边。
“这是我生母的遗物！” 席俊峰突然低吼出声，指尖死死抠着录音笔上的鸢尾花刻痕，指腹被金属边缘硌出红印，“我妈当年在孤儿院教手工，用的就是这支录音笔！她总说里面有能保护我们的东西！”
文肖敏的指尖冰凉。青铜镜里的视频突然在脑海里闪回 —— 苏岚举着摄像机时，口袋里露出的确实是这支录音笔的形状。原来母亲藏起来的，不仅是赵洪生犯罪的证据，还有苏岚留给孩子们的最后讯息。
“文家真正的继承人……” 席俊峰的声音发颤，他突然抓住文肖敏的手腕，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，“你感觉到了吗？我们的心跳频率是一样的。” 他的掌心滚烫，透过衬衫传来的温度让她想起小时候生病，母亲也是这样抱着她，“医生说，骨髓配型成功率高的人，往往有相似的生命体征。”
文肖敏的眼泪突然掉下来。母亲邮件里的 “救孩子”，恐怕不只是救他们的命，更是要揭开这个被掩盖了十八年的身世之谜 —— 她根本不是文家的孩子，而是陈景明和苏岚的女儿，是席俊峰的亲妹妹。
“难怪赵凯说我妈欠他们家的。” 她喃喃自语，终于明白那句 “父债子偿” 的含义，“赵洪生当年拐错了人，害赵家损失了要挟文家的筹码，所以赵凯才要报复。”
席俊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身体晃了晃，差点栽倒。文肖敏赶紧扶住他，手掌触到他后背的瞬间，感觉他的皮肤烫得惊人。“去医院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现在就去。”
“等等。” 席俊峰抓住她的手，指腹着录音笔上的鸢尾花，“你妈说证据藏在…… 后面的话被打断了，但我知道是什么。” 他从帆布包掏出张图纸，是镜湖别墅的剖面图，地窖入口处被红笔圈了出来，“是苏岚的尸骨，里面肯定有能证明我们身世的东西。”
文肖敏的呼吸骤然停滞。母亲当年说 “地窖的钥匙是孩子们的眼泪”，原来不是比喻 —— 只有当他们知道真相，流着泪打开地窖，才能让苏岚沉冤得雪。
救护车停在巷口时，林薇突然尖叫起来，指着电脑屏幕：“不好了！赵凯在网上发布了你们的 DNA 鉴定报告！说你是苏岚的女儿，是拐来的孩子！”
文肖敏冲过去一看，网页上的鉴定报告盖着伪造的公章，下面的评论己经炸开了锅，有人甚至扒出了旗袍店的地址，扬言要 “替天行道”。
“他想逼我们现身。” 席俊峰的脸色苍白如纸，却突然笑了笑，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，“正好，我们去地窖拿证据，顺便送他进监狱。”
文肖敏看着他眼底的决绝，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：“当鸢尾花开满镜湖，真相自会大白。” 今天正是七月初七，席俊峰的生日，也是母亲说鸢尾花开得最盛的日子。
“我跟你去。” 她将录音笔塞进内衣口袋，指尖触到贴身戴着的三枚银锁片，“但你答应我，拿到证据就去医院。”
席俊峰的指尖轻轻刮过她的手背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：“好。”
镜湖别墅的警戒线己经被撤掉，赵凯的施工队正在门口架设奠基仪式的舞台，红色横幅上 “宏业建设” 西个金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。席俊峰将车停在百米外的芦苇荡里，从后备厢拖出个工具箱，里面的液压钳还沾着早上的铁锈。
“从后门进。” 他递给文肖敏一副夜视仪，“我爸说地窖入口在二楼储物间的壁炉后面，需要银锁片才能打开。”
两人翻墙而入的动作很轻，却还是惊动了门口的保安。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指令声，手电筒的光柱在别墅二楼晃动，像只搜寻猎物的眼睛。
储物间的壁炉积着厚厚的灰尘，炉膛里还残留着烧尽的木炭。文肖敏将三枚银锁片拼在一起，对准壁炉侧面的鸢尾花凹槽，轻轻一转，“咔哒” 一声，整面墙竟像门一样滑开，露出后面漆黑的楼梯。
“下去吧。” 席俊峰打开手机手电筒，光束照在楼梯扶手上，积灰的表面有新鲜的脚印，“赵凯的人来过。”
地窖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，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文肖敏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墙角，突然照到个白色的裹尸袋，拉链没拉严，露出里面的衣角 —— 是件鸢尾花图案的衬衫，和青铜镜视频里席俊峰穿的那件一模一样。
“是我妈。” 席俊峰的声音带着颤抖，他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，露出苏岚苍白的脸，“她还戴着那只银镯子。”
文肖敏的眼泪突然掉下来。苏岚的手腕上，半只银镯子在黑暗里闪着光，断裂处的弧度正好能和席俊峰带来的那半只合上。
“快看这个。” 席俊峰从苏岚的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袋，里面装着份病历，诊断栏写着 “罕见血液病，需亲属骨髓移植”，下面还附着张照片 —— 年轻的陈景明抱着年幼的席俊峰，两人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是他。” 文肖敏的声音发颤，照片背面有苏岚的字迹：“景明，等孩子们长大了，告诉他们爸爸爱他们。”
就在这时，地窖入口突然传来脚步声，赵凯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，带着狰狞的笑意：“找到你们了。” 他举着棒球棍冲下来，身后跟着西个黑衣人，“把东西交出来，我可以让你们和苏岚团聚。”
席俊峰突然将文肖敏推到身后，自己挡在苏岚的尸体前：“有本事冲我来。”
“正有此意。” 赵凯挥棒砸过来的瞬间，席俊峰突然抓起地上的银镯子，狠狠掷向他的脸。赵凯躲避的刹那，席俊峰拽着文肖敏往地窖深处跑，那里有个通风口，是母亲日记里画过的逃生路线。
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，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。席俊峰让文肖敏先走，自己垫后的动作却慢了半拍，被追上来的黑衣人抓住了脚踝。
“快走！” 他的声音带着决绝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，点燃了随身携带的酒精棉 —— 那是他为了消毒伤口准备的，“告诉陈景明，我不怪他。”
文肖敏回头的瞬间，看到火光映红了席俊峰的脸，他的笑容在烈焰中模糊，像青铜镜里那个缺了门牙的小男孩。通风口的盖子 “哐当” 关上的刹那，她听见赵凯的惨叫和录音笔掉落的 “啪嗒” 声。
芦苇荡里，文肖敏蜷缩在警车后座，手里攥着那半只银镯子。王警官正在前面打电话，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：“…… 地窖找到苏岚的尸体，赵凯被烧成重伤…… 席俊峰他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风声吞没。文肖敏的指尖划过银镯子内侧的刻痕，那里有个极小的 “敏” 字，是苏岚当年亲手刻的。她突然想起母亲录音笔里没说完的话，想起邮件里的 “文家血脉”——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，她才是那个能救席俊峰的人。
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，红蓝交替的光透过车窗照在银镯子上，反射的光斑在车顶跳动，像只流泪的眼睛。文肖敏摸了摸胸口的笔记本，里面还夹着那张骨髓配型化验单 —— 陈景明的配型成功率是 100%，而她的，母亲在日记里用红笔写着：“99%，足够了。”
手机突然亮起，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只有三个字：“我在等。”
发件人号码的前三位是 139，和母亲邮件里陈景明的电话号码一模一样。文肖敏的心脏猛地一跳，突然想起席俊峰在火光里的笑容 —— 他知道她能救他，他在等她。
警车重新发动时，文肖敏看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镜湖别墅，突然握紧了银镯子。她知道，这不是结束，是新的开始。找到陈景明，完成骨髓移植，让赵洪生和赵凯付出代价，才是对母亲和苏岚最好的告慰。
而那支掉在地窖里的录音笔，或许还藏着最后一个秘密 —— 母亲没说完的 “证据”，到底是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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