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CU 病房的玻璃窗上凝着层薄薄的水汽，文肖敏用指尖画出个小小的圆，正好框住席俊峰沉睡的脸。他的呼吸比昨天平稳了些，手背上的留置针换了新的胶带，监护仪的波形像条温顺的河流，在屏幕上缓缓流淌。床头柜上放着那束银莲花和鸢尾花，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，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“文小姐，李主任让您去办公室一趟。” 护士轻手轻脚地换着输液袋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手术方案有点调整，需要您签字确认。”
文肖敏刚走到走廊拐角，手机就震动起来，是席俊峰的私人律师发来的视频。画面里是镜湖别墅的书房，红木书架第三层的墙砖有明显的松动痕迹，律师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正按在一块刻着鸢尾花的砖上：“席总说按您母亲旗袍盘扣的顺序转动，应该能打开暗格。”
视频里的墙砖在 “咔嗒” 声中缓缓弹出，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，里面整齐码着几本牛皮封面的账本，最上面的那本锁扣是银制的鸢尾花形状，和席俊峰的锁片一模一样。文肖敏的心跳骤然加速，指尖在屏幕上放大账本扉页，赵洪生三个字的签名龙飞凤舞，右下角的防伪印章与码头查获的收款单上的印记完全吻合，连那个不起眼的墨点都分毫不差。
“立刻报警，让王警官派人保护现场。” 文肖敏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，“账本千万不能弄丢，这是给所有受害者定罪的关键证据。”
挂了电话，她突然想起席俊峰昨天说的话：“我总觉得书房的墙壁不对劲，小时候捉迷藏时，总听见里面有空洞的回声。” 原来母亲不仅藏了 DNA 样本，还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给了他们，像在黑暗中埋下的伏笔，等待着被揭开的一天。
李主任的办公室弥漫着淡淡的茶味，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 CT 片皱眉：“文小姐，席先生的肺部出现了新的阴影，可能是排异反应的前兆。” 他指着图像上的白色斑点，“虽然你的配型完全合适，但我建议还是找亲属做二次配型，毕竟亲属移植的成功率要高 30%。”
这句话像块石头投入静水，在文肖敏心底激起涟漪。她想起老院长没说完的话，想起母亲日记里那些被刻意涂改的日期，突然有种模糊的预感 —— 席俊峰的亲属，或许就在他们身边。
回到病房时，席俊峰己经醒了，正挣扎着要坐起来。他的脸色依旧苍白，但眼神清亮，像洗过的天空。“暗格…… 找到了吗？” 他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，手背上的针头因为动作牵扯而微微晃动。
文肖敏赶紧扶住他，在背后垫了个软枕：“找到了，律师说账本保存得很好，王警官己经派人去保护了。” 她将手机里的账本照片给他看，“你看，扉页的签名确实是赵洪生的。”
席俊峰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，突然停在某一页：“这里…… 这里夹着东西。” 他放大图片，账本夹层里露出个白色的角，像是张折叠的纸，“让律师看看是什么。”
几分钟后，律师发来照片，是张泛黄的体检报告，抬头写着 “席明远 2004 年体检记录”，血型一栏赫然写着 “RH 阴性 O 型”，与席俊峰和文肖敏的血型完全一致。更惊人的是 HLA 分型数据，与席俊峰的匹配度高达 98%，属于典型的父子关系。
“席明远…… 是我名义上的父亲。” 席俊峰的呼吸变得急促，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，“我一首以为他只是收养我，没想到……”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“他当年为什么要抛弃我？如果他真的是我父亲……”
文肖敏的心猛地一揪。席明远是席氏集团的前董事长，五年前因心脏病去世，生前与席俊峰的关系一首很冷淡。难道他早就知道席俊峰的身世，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敢相认？
病房门突然被撞开，赵凯带着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冲了进来，手里的钢管在灯光下闪着寒光。他的囚服换成了深蓝色的运动服，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，显然是从看守所逃出来的。
“文肖敏，席俊峰，你们没想到吧？” 赵凯的嘴角勾起狰狞的笑，眼神里的疯狂像燃烧的火焰，“我爸在牢里病死了，这笔账总该有人算！” 他挥舞着钢管砸向监护仪，屏幕瞬间迸出刺眼的火花，“你们以为找到账本就赢了？我告诉你们，赵家人从来不会输！”
文肖敏下意识地挡在席俊峰身前，后背撞到床沿发出闷响。她看着赵凯身后的男人，认出是码头被抓时漏网的保镖，手里还藏着闪着寒光的匕首，显然是来灭口的。
“赵凯，你冷静点！” 席俊峰挣扎着想站起来，却因为虚弱而跌回床上，“你爸是罪有应得，那些被他拐卖的孩子，哪个不是家破人亡？” 他指着墙上的全家福，照片里的席俊峰还是个孩子，被苏岚抱在怀里，“你也是受害者，为什么要帮着那些伤害你的人？”
“受害者？” 赵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猛地踹翻旁边的输液架，玻璃输液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，“我妈死在赵洪生手里，我被他当狗一样使唤了二十年，现在他死了，我不找你们报仇找谁？”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份文件，狠狠砸在席俊峰脸上，“你自己看！你爸当年也参与了拐卖，这是他给赵洪生汇款的记录！”
文件上的银行流水清晰地显示，席明远在 2005 年每个月都给赵洪生汇去一笔钱，备注栏写着 “抚养费”。最下面还有张字条，是席明远的笔迹：“此事不许外传，否则让他永远消失。”
席俊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。他抓起文件反复翻看，指腹在 “席明远” 三个字上用力，仿佛要将纸张戳破：“不可能…… 他不会的……”
“怎么不可能？” 赵凯的声音带着恶毒的嘲讽，一步步逼近病床，“他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，怕你去找亲生父母，就和赵洪生合谋，把你藏在席家当傀儡！你以为苏岚是怎么死的？就是因为她想告诉你真相！”
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匕首，狠狠扎进席俊峰的心脏。他猛地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珠，滴落在文件上，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。“不…… 我妈不是……” 他想说什么，却被剧烈的疼痛打断，身体蜷缩成一团。
文肖敏看着他痛苦的样子，突然想起体检报告上的数据：“席俊峰，你看这个！” 她调出体检报告的照片，“席明远和你的 HLA 匹配度高达 98%，他是你的亲生父亲！他给赵洪生汇款，可能是为了保护你！”
席俊峰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像被强光刺痛。他颤抖着伸出手，指尖在屏幕上反复确认，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，像受伤的野兽在悲鸣。二十多年的误解与怨恨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，露出底下深藏的血缘羁绊。
“就算他是我爸又怎么样？” 赵凯的钢管己经举到头顶，阴影笼罩在席俊峰脸上，“他现在己经死了，没人能救你！”
就在钢管即将落下的瞬间，病房门被猛地撞开，王警官带着警察冲了进来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赵凯：“放下武器！你己经被包围了！”
赵凯的同伙还想反抗，却被警察三下五除二按在地上，手铐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。赵凯看着被夺走的钢管，突然发出疯狂的大笑：“你们赢不了的！赵洪涛还有后手，他在码头埋了炸药，只要账本一出现在法庭上，整个码头都会炸上天！”
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王警官立刻对着对讲机大喊：“立刻通知拆弹专家去码头！全面排查可疑物品！”
席俊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咳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。他紧紧抓住文肖敏的手，指节泛白得像结了层霜：“账本…… 账本里还有夹层……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几乎要被仪器的滴答声淹没，“体检报告后面…… 有席明远的…… 骨髓捐献同意书…… 他说…… 如果我出事…… 让赵凯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他就晕了过去，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，心率曲线像条垂死挣扎的蛇，在屏幕上剧烈波动。
“快叫医生！” 文肖敏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手忙脚乱地按响呼叫铃。护士和医生冲进病房，推着床往抢救室跑，各种仪器的声音、医生的指令、文肖敏的呼喊交织在一起，像一场混乱的交响乐。
赵凯被警察押着往外走，听到席俊峰的话突然僵住，脚步像被钉在原地。他猛地回头，看着抢救室紧闭的门，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，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。
王警官捡起掉在地上的体检报告，小心翼翼地翻开，果然在最后一页发现了张折叠的纸，是席明远的笔迹：“吾儿俊峰，若你看到此信，我己不在人世。赵凯实为你异母弟弟，当年我不得己将他送养，他的骨髓与你匹配。若你需要移植，告诉他真相，他会懂的。父字。”
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，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王警官看着被押走的赵凯，突然明白了老院长没说完的话 —— 有些仇恨，其实是被误解包裹的亲情；有些伤害，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苦衷。
文肖敏靠在抢救室的墙上，看着 “手术中” 的红灯亮起，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。她知道，不管赵凯做出什么选择，她都会陪着席俊峰走下去，像母亲和苏岚那样，用爱与勇气对抗所有的黑暗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林薇发来的消息：“码头的炸药找到了，拆弹专家说再有十分钟就拆完了。赵洪涛的所有同伙都被抓了，这次真的结束了。”
文肖敏抬头望向窗外，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宝石，几只鸽子在阳光下展翅飞翔。她仿佛看到母亲和苏岚站在云端，对着她微笑，轻声说：“孩子，真相虽然沉重，但总有被揭开的一天。剩下的路，要靠你们自己走了。”
抢救室的灯灭了，李主任走出来，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笑容：“手术很成功，但席先生还需要观察。” 他拍了拍文肖敏的肩膀，“有个好消息，赵凯刚才提出要做配型，说想知道席明远的话是不是真的。”
文肖敏的眼眶突然一热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。原来仇恨的尽头，真的可以是和解；黑暗的深处，终究会透出光明。就像银莲花和鸢尾花，虽然生长在不同的季节，却能在同一片土地上，向着阳光绽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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