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推开公寓门时，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冷风扑面而来，特高课的人搜查 过这里，榉木书桌翻倒在地，抽屉里的衣物散落如乱麻。
他弯腰扶住倒在地上的木椅，椅腿上的暗红漆皮剥落，露出里面泛白的朽木。自从被捕后，老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，整个上海城，似乎只剩他一个人在敌营的泥沼里挣扎。
第二天清晨，林风前去特高课上班。刚在办公桌后坐下，桌上的黑色电话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。“林桑，” 山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，“上午整理近一周的法租界巡查记录，重点标注‘可疑人员’的体貌特征与活动轨迹；下午翻译一份海军驻吴淞口基地的物资清单，下班前必须送到课长办公室，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“好的。” 林风挂了电话。他翻开巡查记录，里面全是 “霞飞路某弄堂发现无业游民三名”“静安寺附近商铺老板未携带良民证” 之类的琐碎内容，佐藤根本没把半分重要工作交给自己，这既是磨他性子的手段，更是试探他是否 “安分” 的诱饵。钢笔在纸上划过，“沙沙” 的书写声里，老孟以前在裁缝铺里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：“潜伏最忌急功近利，耐住寂寞才能活下去。” 可现在的寂寞，是连个能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，像被全世界抛弃在黑暗里。
午休时，林风去地下食堂打饭。排队的队伍里，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特务正低声议论，声音不大，却刚好飘进他耳朵里：“听说了吗？上周抓的那个军统交通员，硬得很，扛住了刑讯，什么都没招，听说被林风亲手枪决了。” 另一个特务嗤笑一声：“现在林风可是课长跟前的红人喽。” 林风端着盛着白米饭的搪瓷碗，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。
好不容易熬到下班，林风没首接回公寓。他撑着一把黑色的油布伞，走到小林千代的住所。
千代的房门虚掩着，门缝里漏出昏黄的煤油灯光。林风轻轻推开门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边的藤椅，千代正坐在那里，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相册，指尖反复着一张照片。
“你还来做什么？” 千代的声音很轻。
“千代，我想跟你说……” 林风往前挪了一步，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 千代终于缓缓转过身。她把相册紧紧抱在怀里，“我看了报纸，你签了特高课的自首书，你和以前不一样了，，我们还是不要再接触了，请你离开。”
林风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千言万语涌到嘴边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不能告诉千代真相，特高课的眼线说不定就在弄堂口盯着，一旦暴露，不仅他自己会万劫不复，千代也会被牵连进去。他只能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印子：“对不起，千代。我…… 我有我的苦衷。”
“苦衷？” 千代突然提高了声音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谍战：沪上潜龙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“你的苦衷？林风，我真后悔当初帮你！”
林风的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知道，无论自己怎么解释，千代都不会再相信他了。他慢慢后退，转身走出房门，关门的瞬间，他听到屋里传来千代压抑的哭声，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离开千代的住处，林风漫无目的地走大街上。不知走了多久，他抬头看到了田中惠子家的洋房，米白色的墙面，黑色的铁艺栏杆，门口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，在雪夜里显得格外醒目。
林风推开虚掩的铁门，洋房里传来悠扬的爵士乐，混合着咖啡的香气和女人的笑声，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客厅里灯火通明，水晶吊灯的光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，映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虚伪的笑意。田中惠子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真丝旗袍，领口和袖口绣着一圈细小的珍珠，衬得她皮肤白皙，身姿窈窕。
此刻，惠子正端着一杯红酒，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谈笑风生。
“林先生？” 惠子最先看到他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，随即又恢复了得体的模样，端着红酒杯缓缓走过来。“稀客啊，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？”
“惠子，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。” 林风压低声音，目光扫过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。
惠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轻轻笑出了声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：“林先生现在可是特高课的红人，我们这些做商人的，可不敢跟您走太近。” 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，珍珠耳环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周围的谈笑声瞬间低了下去，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风身上。
林风看着惠子，她避开了他的目光，转身跟洋行经理谈笑风生，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林风没再纠缠，转身推开洋房的大门，走进漫天风雪里。身后的爵士乐和笑声又重新响起，像一把钝刀，反复切割着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。
雪越下越大，林风不知不觉走到了霞飞路的 “百乐门” 舞厅门口。霓虹灯的光透过雪幕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门童穿着红色的制服，戴着白色的手套，殷勤地招呼着进出的客人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，舞厅里烟雾缭绕，穿着暴露的亮片衣裙，在舞池里随着爵士乐扭动着腰肢，男人们搂着她们的腰，手里端着香槟杯，脸上满是醉生梦死的笑容。
林风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，招手叫来了侍者：“一杯威士忌，加冰。” 辛辣的味道能暂时麻痹神经，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。侍者很快端来了酒杯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着，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林风端起酒杯，仰头喝了一大口，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，灼烧着食道，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
“林副科长，怎么一个人喝闷酒？” 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，带着浓烈的脂粉香，还有一丝熟悉的张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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