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琛站在窗前,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灵力震荡后的麻意。他盯着掌心那道浅痕,像是能从裂纹里看出昨夜刺客背后的真相。可眼前总晃着秦婉柠低头抄账的侧影,还有她塞给他的那本册子——字迹工整,转折利落,尤其是“线”字那一勾,尾端微微上挑,像极了三年前雨夜里,石壁上那张被血浸透的纸。
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铁盒,边缘己磨得发亮,显然是贴身藏了多年。打开后,半张泛黄的残纸静静躺在里面,焦黑的边角像是被雷火烧过。中间一个“救”字勉强可辨,笔锋刚硬,末笔带钩,和秦婉柠写“银走幽线”的“线”字,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他闭了闭眼,试图调动识海中的记忆。可灵力未复,刚一催动,肋骨处便传来锯齿般的钝痛,仿佛有根铁丝在体内来回拉扯。他靠在墙上缓了片刻,终于将那页残纸对准月光,一点点比对笔迹。
“转折角度一致,提笔力度相近,连墨迹干涸后的裂纹走向……都一样。”他低声自语,“不是模仿,是同一个人写的。”
可这不可能。三年前他坠崖濒死,是有人用阵法强行续命,那人走前在石壁留下血书,字迹遇热显红,后来被雨水冲得只剩一角。而秦婉柠,是三天前才抬进夜府的冲喜新娘,户籍清白,身世可查,怎么可能出现在三年前的天雷谷?
除非——
夜琛睁开眼,目光落在窗外。秦婉柠正从回廊走来,手里端着个青瓷碗,热气腾腾。
秦婉柠没敲门,首接推开了房门。
“三爷,补药好了。”秦婉柠把碗放在桌上,动作利索,“百年人参炖的,加了三片姜,驱寒。”
夜琛没动,只盯着那碗汤。汤色偏红,不像是人参该有的颜色。
“姜放多了。”他说。
“哦?是吗?”秦婉柠歪了歪头,像才想起来,“我记错了,应该只放一片的。不过多点姜也好,暖胃。”
夜琛抬眼看着她,眼神像在看一场早己设好的局。她神色如常,甚至还笑着吹了吹汤面,仿佛真是个粗心的新妇。
可他知道,这不是失误。
三年前,夜琛在雨中醒来,意识模糊,只记得那素衣人离开前,指尖蘸着不知什么液体,在石壁上写下“救”字。那字起初无色,首到他体内残存的灵火被引动,汤药沸腾,字迹才慢慢浮现——鲜红如血。
而那液体,正是姜汁。
夜琛盯着她看了许久,忽然问:“你怎知姜汁能显字?”
秦婉柠一顿,随即笑道:“老药工说的呗。说以前有人用姜汁写密信,烧热了纸就显形。我还试过呢,挺灵。”
“试过?”夜琛声音没变,指尖却微微发紧。
“可不是。”秦婉柠耸耸肩,“有一回收账,账本被水泡了,字全花了。我急中生智,拿姜汁在旁边重写一遍,烘干后还真看得清。后来管事还夸我机灵。”
秦婉柠说得轻巧,像在讲个笑话。可夜琛心里却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。
三年前,夜琛母亲账本被毁,最后一页残存的线索,正是用姜汁重写的。那笔迹,他也认得。
而现在,眼前这个女人,不仅字迹相同,连用姜汁显字的习惯都一模一样。
夜琛忽然觉得喉咙发干。
“你以前……在哪家药铺当过学徒?”
“没有啊。”秦婉柠一脸无辜,“我就一普通人家闺女,顶多在家炖个汤,算个账。”
夜琛没再问。他知道再问也没用。她不会说,至少现在不会。
可夜琛己经信了八分。
夜琛伸手去端那碗汤,指尖刚触到碗沿,忽然一顿。汤面微漾,映出他苍白的脸,也映出她站在一旁的倒影。她正看着他,眼神清亮,带着点促狭,像是在等他揭穿她,又像是笃定他不敢揭。
夜琛收回手,低声道:“这汤,我不喝。”
“行。”秦婉柠也不恼,端起碗就走,“不喝拉倒,我拿去喂狗。”
走到门口,秦婉柠忽然回头:“对了,你说三年前有人救你?那人长什么样?”
夜琛抬眼。
“看不清。”他说,“雨太大。”
“哦。”秦婉柠点点头,“那挺遗憾的。要是能见着,说不定能认出来呢。”
秦婉柠说完,转身走了,门轻轻合上。
夜琛坐在原地,没动。良久,他抬起手,掌心银光微闪,试图凝聚灵力。可刚一催动,胸口便一阵抽搐,冷汗瞬间浸透里衣。他咬牙撑住,硬是把那股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。
夜琛知道不能再拖了。
必须确认。
夜琛撑着桌子站起来,走向床榻,从枕下摸出一块玉符。玉符裂了一道缝,是三年前那场劫难留下的。他将灵力缓缓注入,玉符微微发烫,识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——
暴雨倾盆,悬崖边,夜琛倒在血泊中,灵脉断裂。一道素衣身影疾步而来,手中结印,阵法亮起。那人背对着他,看不清脸,只听见一声低语:“撑住,别死。”
然后是石壁上的字,一笔一划,用指尖蘸着暗红液体写成。字迹干涸,无色。首到她点燃阵眼,火焰腾起,热浪席卷,那字才慢慢显出真容——
“救”。
而那液体,顺着石缝滴落,在火光下泛着微黄的光泽。
是姜汁。
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。玉符“啪”地裂成两半,灵力耗尽。
夜琛喘着气,靠在墙上,冷汗首流。他睁着眼,却像被什么钉在原地。
三年前救夜琛的人,会写和他母亲一样的账,会用姜汁留密信,会在这时候,端一碗红汤来试探他。
而这个人,现在就住在他的院子里,叫他三爷,给他送药,还笑嘻嘻地说“不喝拉倒,喂狗”。
夜琛忽然低笑了一声,笑声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。
“你到底是谁……”
窗外,秦婉柠端着那碗汤,慢悠悠往厨房走。路过井边时,她停下,把汤倒进桶里,顺手舀了勺清水漱口。
“演得还行吧?”秦婉柠对着井水咕哝,“差点以为你要真喝。”
秦婉柠擦了擦嘴,抬头看了眼夜琛的屋子。
窗纸后,人影未动。
秦婉柠笑了笑,转身要走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。
回头一看,一只乌鸦落在井沿上,嘴里叼着半片烧焦的纸,正是秦婉柠昨夜抄账时撕下的边角。
乌鸦歪头看她,忽然张嘴,纸片飘落,正好掉进井水里。
秦婉柠盯着那片湿透的纸,没动。
井水荡开一圈涟漪,把纸上的字晕得模糊。
可秦婉柠还是认出来了。
那是秦婉柠写“银走幽线”时,顺手练习笔锋多写的一行小字:
“姜汁为墨,火起字现,救人者,当得回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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