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馆外的火把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。甲胄森然的武威营士兵层层包围，刀剑出鞘，弓弩上弦，杀气腾腾。国舅爷骑在高头大马上，面色冷厉，对着紧闭的馆门厉声呵斥：“里面的人听着！立刻交出刺杀学子的凶犯！否则以同谋论处，格杀勿论！”
馆门吱呀一声打开，出来的却不是预想中惊慌失措的官员或学子，而是一顶明黄色的銮驾。
林烬端坐其上，面色在火把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，黑白交织的发丝从冠冕下逸出，更添几分妖异。他裹着厚重的狐裘，仿佛畏寒至极，唯有一双眼睛，沉静如古井，深不见底。
“国舅爷，”林烬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，“带着兵马来朕的驿馆…格杀勿论？你要格杀谁？”
国舅爷没料到皇帝会亲自前来，且来得如此之快！他慌忙下马，跪地行礼：“陛下！臣接到密报，刺杀陆青衫的凶犯就藏匿于此！为防其狗急跳墙伤及陛下，臣才…”
“凶犯？”林烬轻轻咳嗽了几声，打断他，“影七。”
黑影闪过，影七跪于銮驾前，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，那人头额角赫然刺着东夷浪人的标记！
“凶犯在此。”林烬淡淡道，目光扫过国舅爷瞬间僵住的脸，“国舅的消息，倒是灵通。只可惜，朕的影卫，动作更快一些。”
国舅爷脸色青白交错，嘴唇哆嗦着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他身后那些士兵也面面相觑，气势顿消。
“国舅如此关心此案，甚好。”林烬继续道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朕便将此案交由国舅，联合三司，彻查到底。务必揪出所有幕后主使，无论涉及何人，绝不姑息。国舅…可能办到？”
他将一颗烫手山芋，又狠狠砸回国舅怀里！
国舅爷骑虎难下，只得咬牙应道：“臣…遵旨！”
“如此，便散了吧。”林烬挥挥手，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銮驾起行，在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中，缓缓驶回皇宫。
一入宫门，林烬便再也支撑不住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，染红了狐裘的前襟。
“陛下！”
“无妨…”林烬擦去嘴角血迹，眼中却燃着灼人的光，“陆青衫如何？”
“太医说，伤势极重，但求生意志顽强，或有一线生机。”铃铛哽咽道。
“不惜一切代价，救活他。”林烬喘息着，“另外，将浪人首级和朕的旨意，明发天下。朕要让所有人知道，科举案，朕查定了！”
然而，坏消息接踵而至。
“陛下！”兵部侍郎疾步闯入，满脸惊惶，“狄人先锋己过灞水！距京城不足百里！沿途州县皆闭门自守，勤王军…勤王军被阻于岚山关外，说是山路被泥石流冲毁！”
屋漏偏逢连夜雨！林烬心口剧痛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【昏君任务发布：弃守外城，固守皇城】
【奖励：皇城防御临时增强】
【失败惩罚：随机瘫痪一肢】
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恶意。弃守外城，意味着将京城大半百姓和士族拱手让与狄人屠戮！
“朕…不弃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“可是陛下！”兵部侍郎哭了，“外城城墙多处破损，根本无险可守啊！”
城墙破损…林烬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。
“铃铛！传旨工部！将修建华清汤池的所有水泥、工匠，全部调往外城城墙！立刻！马上！”
“陛下？”所有人都愣住了。水泥？那种修池子用的东西？
“快去！”林烬嘶吼，又咳出一口血。
旨意传出，无人理解，但皇帝以吐血强撑下令的模样震慑了所有人。工部官员带着满腹疑窦，指挥着工匠和民夫，将一车车灰扑扑的水泥浆运往破损的城墙处。
夜色中，火把通明。工匠们按照皇帝亲授的“夯筑急补之法”，以木板为模，将水泥混合碎石疯狂浇筑进城墙的裂缝和缺口处。
起初，士兵和百姓皆在观望，甚至暗中抱怨皇帝昏了头，死到临头还惦记他那修池子的玩意儿。
然而，当晨曦微露时，所有人都惊呆了——
那些昨日还豁牙咧嘴、仿佛一推就倒的破损城墙，一夜之间被灰白色的坚硬物质填补得严严实实！表面粗糙却异常坚固，刀砍上去只留下一个白印！甚至比原来的老砖石更加结实！
“神迹！这是神迹啊！”一个老石匠摸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墙面，激动得老泪纵横。
消息迅速传开，守军士气大振！
林烬却无暇喜悦。他站在城楼之上，寒风吹得他身形摇摇欲坠。强行调动龙脉之力监督筑城，反噬如约而至。
【惩罚执行：右臂瘫痪】
他的右臂瞬间失去所有知觉，无力地垂落下来。额角新生的白发疯狂蔓延，几乎盖过了墨色。
“陛下！”铃铛慌忙用斗篷裹住他冰冷的身躯。
林烬推开他，用还能动的左手扶着垛口，望向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尘烟。
狄人的铁骑，来了。
他转身，对身后一众将领道：“以此新墙为凭，给朕守住。至少…三天。”
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水泥能补墙，补不了人心的溃散，更补不了国舅和太后挖下的巨大深渊。
一名太监悄无声息地靠近，递上一份密报，低声道：“陛下，温泉行宫传来消息…太后娘娘听闻城墙之事，只笑了笑，说…说‘皇帝倒是有些急智’。然后…便召见了国舅爷府上的总管太监…”
林烬的心，比被寒风吹彻的身体更冷。
太后并不意外。她甚至…乐见其成。
守住城墙，消耗的是他的民力和他的命。守不住，亡的是他的国。
无论哪种结果，得利的，都是她。
（第三十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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