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得像泼翻的砚台，七玄门后山的小道，碎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。
李羊缩在一丛半人高的剌剌秧后头，夜风一吹，叶片上的露水冰碴子似的往他脖领子里钻。
“阿嚏！”他赶紧捂住嘴，把这声动静闷死在手心里，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瘦小的身影——韩立。
小子跟做贼似的，一步三回头，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，借着稀薄的月光，正往一棵老歪脖子树底下蹭。
“来了来了！”李羊心头一跳，肾上腺素嗖地上涌，“掌天瓶！韩老魔的终极外挂！”
他眼前幽蓝光屏无声闪烁：【目标‘掌天瓶’进入可获取范围。环境风险：高。建议：谨慎行动。】
“谨慎个屁！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！”李羊舔了舔后槽牙，猫着腰，像只嗅到鱼腥味的野猫，悄无声息地往前摸。
就在韩立蹲下身，准备把那东西往树根底下埋的瞬间——
“啪嗒！”
一块小石子儿不知从哪儿飞来，精准地砸在韩立脚边的枯叶上，发出一声不大却足够惊心的脆响。
“谁？！”韩立像只受惊的兔子，猛地弹起来，脸色煞白，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就往怀里塞，惊恐地西下张望。
阴影里，李慢悠悠地晃了出来，脸上挂着那种“哎呀真巧”的欠揍笑容，一口白牙在月光下晃眼。
“哟！韩师弟？大半夜不睡觉，跑这儿来……埋宝贝呢？”
韩立吓得魂飞魄散，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怀里更深的地方揣，结结巴巴：“李…李师兄？没、没有！我就是……出来走走！”
“走走？”李羊踱步上前，围着他转了一圈，鼻子抽动两下，笑得像只狐狸，“走着走着就走这儿了？还走出一身冷汗？师弟，你这走得挺别致啊。”
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韩立死死护住的胸口。
【韩立：恐惧-95%，警惕-99%，杀意-5%】
杀意才五点？这小子果然还是个纯良小白花。
“我、我真的只是……”韩立急得额头冒汗，舌头打结。
“行了行了，跟师兄我还装啥？”李羊突然凑近，胳膊哥俩好似的搭上韩立僵硬的肩膀，压低声，神秘兮兮，“是不是也听说这后山老歪脖子树底下……埋着前辈留下的宝贝？”
韩立猛地一愣：“啊？”
“装！还装！”李羊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，挤眉弄眼，“俺都打听清楚了！听说是个了不得的瓶子，能聚天地灵气，晚上还会自个儿冒绿光！是不是让你小子撞大运找着了？”
韩立眼睛瞬间瞪圆了，下意识脱口而出：“你怎知……”话出口才觉失言，赶紧死死闭住嘴，脸憋得通红。
“啧！果然！”李羊猛地一拍大腿，声音拔高，带着无比的“羡慕”和“懊恼”，“俺找了仨月毛都没见着！居然真让你这新来的小子捡了漏！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！”
他捶胸顿足，戏足得很。
韩立被他这反应搞懵了，脑子乱成一锅粥：【他以为我是自己找到的？他不知道这瓶子是……】
“快！拿出来让师兄开开眼！”李羊不由分说，伸手就去扒拉他护在胸前的胳膊，动作粗鲁又热情，像个见了新奇玩具的半大孩子。
“不行！”韩立死死抱住，拼命挣扎，“这是我的！”
“看看！就看看！又不少块肉！”李羊手下使劲，嘴里不停，“俺还能抢你的不成？俺李羊是那种人吗？就是好奇！听说那瓶子可神了！”
两人在昏暗的月光下扭扯成一团，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两只争夺食物的野兽。
“啪！”
一声轻响。
一个灰扑扑、毫不起眼的小瓶子，从韩立挣扎的怀里掉了出来，落在厚厚的枯叶上，滚了两圈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两人动作都停了。
韩立脸色惨白，呼吸骤停，猛地就要扑下去抢！
李羊却比他更快！
几乎在瓶子落地的同一瞬，他脚腕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，“哎呦”一声，整个人极其“笨拙”地朝前扑倒！
不偏不倚，正好一手按在那瓶子上！整个人严严实实盖住了。
“嘶——磕死老子了！”李羊龇牙咧嘴地哼哼，慢吞吞地爬起来，手里“下意识”地紧紧攥着那个沾了泥巴的瓶子，还顺手拍了拍上面的枯叶和土，“啥玩意儿硌死我了……咦？”
他像是才看清手里的东西，举到眼前，借着月光仔细端详，嘴里啧啧有声：“就这？灰不拉几的破瓶子？韩师弟，这就是你找着的宝贝？俺看还没俺尿壶光溜呢！”
韩立急得眼都红了，伸手就要夺：“还给我！”
李羊手腕一翻，轻巧躲过，把瓶子举高，眉毛挑得老高：“哎哎哎，急啥？师兄帮你鉴定鉴定！别是个西贝货，白高兴一场！”
他手指着瓶身，眼神专注，心里却炸开了锅：【系统！检测！快！】
【物品检测中……确认为‘掌天瓶’（未激活）。蕴含微弱时空法则波动。价值：∞。】
【警告：未知干扰……检测到微弱标记信号……与关键人物‘韩立’绑定度：1%……正在持续衰减……】
绑定度1%？还在衰减？是因为我截胡得太早，这玩意儿还没认主？
李羊心头狂喜，脸上却露出更大的嫌弃：“啧，俺看就是個破玩意儿！屁用没有！师弟你指定让人忽悠了！”
他作势就要把瓶子随手扔回给韩立。
韩立下意识伸手去接。
就在瓶子即将脱手的刹那！
李羊手腕猛地一抖！像是没拿稳！
“哎呀！”
那灰扑扑的小瓶子脱手飞出，划了个弧线，“咚”一声，不偏不倚，正好掉进旁边一个不知谁挖的、积满了浑浊泥水的小土坑里！还冒了几个泡！
“啊！我的瓶子！”韩立惨叫一声，扑到坑边，看着那瞬间沉底的瓶子，急得伸手就去捞那泥水。
李羊也“慌了”，赶紧蹲下：“哎呦喂！你看俺这笨手笨脚的！师弟别急！俺帮你捞！”
他撸起袖子，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泥水里，胡乱摸索，嘴里不住念叨：“哪儿呢哪儿呢？这破瓶子……”
泥水被他搅得更浑了。
韩立也顾不得脏，双手拼命在泥水里划拉，眼泪都快急出来了。
突然，李羊“嘿”了一声，从泥水里猛地抽出手！
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满是污泥的瓶子！
“捞着了捞着了！”他满脸“欣喜”，把瓶子举起来，泥水顺着他胳膊往下淌，“你看！没事！洗洗就好了！”
韩立长松一口气，瘫坐在地，满是泥浆的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，差点变成泥猴。
李羊拿着瓶子，就着坑里的泥水，大大咧咧地冲洗起来，动作粗野，毫不爱惜，仿佛真在洗个尿壶。
“你看，俺就说没事吧……”他冲洗着，手指看似无意地、用力地抹过瓶身某个细微的、几乎不可见的陈旧标记——那是原本属于韩立的最后一点气息。
【绑定信号己中断。】系统提示冰冷闪过。
李羊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幽光。
他把洗得勉强能看出原貌的瓶子递还给韩立，大大咧咧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自己手上的泥水：“喏，收好了！下次可别瞎埋了，这破玩意儿差点就真没了！”
韩立惊魂未定，双手颤抖着接过瓶子，紧紧抱在怀里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，对李羊的话只是胡乱点头。
“行了行了，虚惊一场！”李羊站起身，踢了踢蹲麻的腿，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，“赶紧回去睡觉！大半夜的，冻死个人！”
他摆摆手，转身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。
走了十几步，身后传来韩立低低的、带着哭腔和无比真诚的声音：“李、李师兄……谢谢你！”
李羊脚步没停，背对着他，嘴角缓缓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、却又无声无息的弧度。
谢我？
小子。
你根本不知道，你刚刚亲手丢掉了什么。
他揣在口袋里的手，轻轻着——那里，静静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、灰扑扑的、刚从系统空间兑换出来的【高仿掌天瓶】。
真的那个，早己在他“冲洗”的时候，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调包，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系统储物格里，冰凉，死寂。
而那个高仿品……他刚才还回去的时候，可是“不小心”又往里注入了一缕自己的气息。
月光照在他后背上，拉出的影子，扭曲得像一头刚刚饱餐一顿、心满意足的恶魔。
山下，墨大夫的窗户里，灯火还亮着。
李羊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。
下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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