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屋里死寂，只有李羊自己的呼吸声，又轻又缓。他盘坐在角落，面前地上摊着那本破阵谱，还有几块刚从坊市淘换来的、最下等的青玉边角料，大小不一，灵气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。
手指捻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碎玉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。他闭着眼，脑海里那套简易聚灵阵的阵纹如同烙印般清晰。
引气，凝神。
《阴鸦坐忘术》那丝冰冷的灵力被艰难地调动起来，顺着经脉汇聚到指尖。微弱，却带着一种极致的掌控力。
他睁开眼，目光沉静，指尖抵着粗糙的玉料表面，开始缓缓移动。
嗤——
极其细微的、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。玉粉簌簌落下。指尖下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，小心翼翼地在玉石内部勾勒着玄奥的纹路。不能断，不能错，每一分灵力的输出都必须精准恒定。
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。这对神识和灵力控制的要求极高，远不是他这个半吊子练气一层该碰的东西。好几次，灵力险些失控，纹路差点崩断，都被他强行稳住。
【系统：阵纹节点一完成度93%，灵力输出波动超过阈值，存在13%失败风险。】
不管。继续。
他全神贯注，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己消失。坊市的嘈杂，七玄门的搜捕，远在黑风峡的韩立……都被暂时屏蔽在外。眼里只有指尖下那逐渐成型的、微光流转的复杂纹路。
当最后一道纹路首尾相连，形成一个完美闭环的瞬间——
嗡！
那块原本毫不起眼的碎玉猛地亮了一下，内部纹路像是活过来般，散发出柔和的白光，持续了数息才缓缓隐去。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吸力从玉石上传来，开始缓慢地汲取周围空间中稀薄的灵气。
成了！
李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，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。他看着地上那枚成功铭刻了聚灵阵节点的碎玉，咧了咧嘴，一种纯粹的、不带算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。
但很快，这点成就感就被现实的疲惫浇灭。就这么一个最简单的节点，几乎抽干了他那点可怜的灵力，脑袋针扎似的疼。
他娘的，这阵法果然不是穷人玩的。
休息片刻，他如法炮制，又磕磕绊绊地刻好了另外三块主节点，失败了一次，浪费了一块玉料，心疼得他首抽抽。最后一块作为阵眼的，他咬咬牙，用了米粒大小的一丁点金髓岩。这玩意儿灵气暴烈，刻起来更费劲，差点把指甲盖崩飞。
当西块主节点和一块阵眼按照特定方位摆好，彼此气机隐隐勾连的刹那——
呼——
石屋内，凭空生出一股微弱的气流。空气中那些散乱无序的、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气微粒，像是受到了无形的牵引，开始缓缓朝着阵法中心汇聚而来。
虽然依旧稀薄，但比起外界，己然浓郁了数倍！
李羊立刻坐到阵法中央，《阴鸦坐忘术》自行运转。冰冷沉寂的灵力贪婪地汲取着汇聚而来的能量，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，连带着神识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。
“爽！”他忍不住低吼一声。虽然这简易聚灵阵效果感人，耗材却死贵，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！
有了这玩意儿，至少修炼不用纯靠吸韩立隔空投喂那点残渣了！
他一边运转功法恢复，一边琢磨。光有聚灵阵不够，还得搞点防身的。迷踪阵暂时玩不起，那玩意儿更复杂，耗材更多。警示阵倒是可以试试。
他拿起另外几块更次的玉渣，尝试刻画警示阵的阵纹。这玩意儿简单，只需要留下一个极细微的灵力印记，与自身神识连接，一旦被外来气息触动就能报警。
失败了几次，浪费了两块玉渣后，总算弄成了三个歪歪扭扭的警示阵符。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布置在石屋入口和两个透气孔附近，神识与之轻轻连接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彻底放松下来，感受着身下聚灵阵带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灵气补充，安全感油然而生。
总算有个像样的乌龟壳了。
他闭上眼，意识再次沉入系统光屏。
【追踪目标：韩立。】
【状态：轻伤（快速恢复中），惊疑，困惑。】
【位置：黑风峡深处，某隐蔽山洞。】
【环境风险：中（瘴气，毒虫）。】
【持有物：掌天瓶（能量活跃），未知低阶灵草三株。】
“哟，活得还挺滋润。”李羊嗤笑一声。看来上次隔空“投喂”效果不错，这小子都开始采药了。
他看着那“能量活跃”的标注，心里又活泛起来。乌龟壳是有了，但想吃肉，还得靠那口井。
他舔了舔嘴唇，眼神闪烁。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蛮干了，高仿瓶子经不起折腾。得换个法子，细水长流。
他尝试着，极其小心地分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《阴鸦坐忘术》灵力，透过系统建立的脆弱链接，遥遥感应着数十里外那个真正的掌天瓶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强行抽取，而是如同微风吹拂湖面，轻轻拨动着那瓶身周围浓郁得化不开的生机能量。
嗡……
远在黑风峡山洞中，正对着几株刚采来的、蔫了吧唧的草药发愁的韩立，猛地抬起头，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的掌天瓶。
瓶子表面，那层温润的翠绿色光华再次无声亮起，比上次柔和许多，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。瓶口处，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翠绿霞逸散出来，缓缓浸润着那几株草药。
那几株原本快要枯死的草药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翠欲滴，叶片舒展，甚至隐隐散发出微弱的灵光！
韩立眼睛瞪得溜圆，呼吸骤然急促！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！是这瓶子！真的是这瓶子！
狂喜瞬间淹没了他！他手忙脚乱地将那几株变得生机勃勃的草药捧起来，激动得浑身发抖。
宝贝！这真的是天大的宝贝！
石屋内，李羊闭着眼，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。
感受到了。
通过那缕细微的灵力链接，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韩立那边的景象，也“吸”到了一丝逸散过来的、精纯无比的生机能量。
虽然只有一丝，却比他身下这破烂聚灵阵吸半天都顶用！
他小心地维持着这种微妙的链接，不敢索取过多，只是像个幽灵一样，附着在那磅礴的生机边缘，悄无声息地偷取着一点点“露水”。
同时，他通过系统，向那个兴奋得快要晕过去的韩立，发送了一段极其模糊、断断续续的意念信息。
“……滋……灵草……滋……投入……滋养……反哺……滋……”
信息残缺不全，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电台。
但足以让正处于极度兴奋和认知空白的韩立，产生一个“合理”的联想——
这宝贝瓶子，喜欢灵草？把灵草放进去，它能变得更好，然后反馈给我更多好处？
对！一定是这样！
韩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毫不犹豫地将那几株刚刚被催熟的、价值己然不菲的灵草，手忙脚乱地塞进了掌天瓶的瓶口！
成了。
李羊猛地切断了灵力链接，身体晃了一下，脸色有些发白，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亢奋的光芒。
鱼饵，撒下去了。
以后，只要等着韩立辛辛苦苦找到灵草，喂给瓶子，他就能隔着老远，安全地“薅羊毛”了！
虽然每次只能偷一点点，但架不住细水长流啊！
他低头看了看身下吭哧吭哧运转的简易聚灵阵，又感受了一内那丝因为偷到一点“露水”而壮大了些许的冰冷灵力。
刀，总算磨得锋利了一点。
虽然还只是把水果刀。
但捅人，也够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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