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门坊市依旧喧嚣，空气里的穷酸味和汗臭拧成一股绳，往人鼻子里钻。李羊蹲在刘老西摊位旁边的旮旯角，帽檐压得低低的，看着那瘦猴似的摊主唾沫横飞地吹嘘他那“祖传”的灵符，心里冷得像块冰。
几天了。厉飞雨被引去了黑风峡啃石头，坊市这边的警惕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。巡逻的弟子少了，盘查也懒散了。是时候了。
他需要材料，大量的材料。画废的符纸，用剩的朱砂，劣质的兽血……一切能让他练习刻画阵纹、制作那阴损‘透骨针’符的破烂。指望那点微薄工钱和抠搜下来的金髓岩？不如去抢。
他的目标，就是刘老西摊子下面那个破木箱子里，堆积如山的“废料”。这些玩意儿对刘老西来说屁用没有，处理起来还麻烦，但对李羊来说，却是能磨快刀子的磨刀石。
前几天厉飞雨盯得紧，他不敢动作。现在……
他看着刘老西送走一个被忽悠瘸了的顾客，脸上笑出一堆褶子，低头哼着小调数着手里那几枚可怜的大钱。
李羊慢慢站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，溜达过去。
“刘老板，生意兴隆啊。”他瓮声瓮气地开口，带着杂役特有的怯懦和讨好。
刘老西抬头见是他，脸上的热情瞬间淡了几分，敷衍地嗯了一声，继续数钱。一个穷杂役，没什么油水。
李羊也不在意，蹲下来，手指在那堆“废料”里扒拉着，嘴里啧啧有声：“哎呀，可惜了了的，这么多纸，都画坏了……”
刘老西眼皮都没抬：“废品，有啥可惜的？占地方！”
“俺瞅着……这纸还挺好的……”李羊拿起一张画得歪歪扭扭、灵力纹路断裂的“驱邪符”，手指看似无意地在几处关键断裂处轻轻，《阴鸦坐忘术》那丝冰冷的灵力极其隐晦地探入，瞬间感知到纹路的结构和断裂点。
【系统：扫描完成。错误三处，节点阻塞两处。修正方案生成。】
他放下这张，又拿起另一张画废的“神行符”，同样操作。
刘老西数钱的动作慢了下来，斜眼瞅着他：“你小子，老扒拉俺这些破烂干啥？”
李羊抬起头，露出一个憨厚的、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：“刘老板，俺……俺就是看着心疼。俺老家以前也有人会画两笔，俺小时候跟着瞎学过，知道这玩意儿费工夫……这些要是能稍微改改，说不定还能用呢？”
“改？”刘老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嗤笑一声，“你说得轻巧！这是仙家符箓！是你一个劈柴的能改的？边儿去！别耽误俺做生意！”
李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慢慢站起身，拍了拍手，没再多说，转身就走。
刘老西看着他的背影，不屑地啐了一口：“穷疯了吧，啥玩意儿都想沾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刚才那个买了“驱邪符”的顾客去而复返，一脸怒气，啪地把那张符拍在摊位上：“刘老西！你他妈又糊弄老子！这破符屁用没有！老子刚贴门上，一阵风就给刮掉了！退钱！”
刘老西脸色一变，赶紧争辩：“王师兄！话不能这么说！符纸脱落那是你没贴牢！跟俺的符有啥关系？”
“放屁！就是你这符不灵！退钱！”
两人顿时吵作一团，引来不少人围观。
李羊没走远，就站在不远处的墙角，冷眼看着。
吵了半晌，刘老西终究理亏，又怕事情闹大，骂骂咧咧地退了钱。那顾客拿着钱，怒气冲冲地走了。
刘老西脸色铁青，看着摊位上那张被退货的“驱邪符”，越看越晦气，抓起符纸就想撕了。
“刘老板。”李羊不知何时又溜达了回来，声音平静。
刘老西正在气头上，瞪他一眼：“你又来干啥？”
李羊没说话，只是伸出手，拿起那张“驱邪符”，手指极其快速地在符箓边缘几个不起眼的位置轻轻抹过。指尖残留的一点刚刚沾到的、不知哪个摊位溅落的暗红色兽血墨迹，看似无意地填补了那几处微小的断裂和阻塞。
动作快得像是幻觉。
然后，他把符纸递还给刘老西。
刘老西愣愣地接过符纸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。
突然，那张原本黯淡无光的符纸，上面朱砂纹路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，一股淡淡的、类似檀香燃烧后的沉稳气息散发出来，虽然依旧微弱，却比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了不知多少！
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嗅到了这股气息，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刘老西眼睛猛地瞪圆了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符纸，又猛地抬头看向李羊。
李羊低着头，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，只露出一个平淡的下巴轮廓。
“好像……又能用了。”他瓮声瓮气地说完，转身再次离开，很快消失在人群里。
刘老西拿着那张符纸，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周围有人开始起哄：
“老刘，行啊！深藏不露啊！这符修修还能用？”
“刚才是不是看走眼了？”
“再试试！再试试！”
刘老西看着李羊消失的方向，又看看手里这张“失而复得”的灵符，心里像是开了锅的粥。
难道……那小子真有点邪门？
傍晚，收摊的时候，刘老西磨磨蹭蹭，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才左右张望着，把摊位下面那箱占地方的“废料”吃力地拖了出来，扔到坊市后面的垃圾堆旁。
他刚走没多久，一个黑影就悄无声息地溜了过来，扛起那箱沉甸甸的“废料”，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里。
石屋内。
李羊看着地上那满满一箱画废的符纸、半凝固的朱砂、还有小半桶散发着腥气的劣质兽血，嘴角终于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磨刀石，有了。
他拿起一张废符，指尖蘸了点兽血，灵力缓缓凝聚。
这一次，他画的不是那些粗浅的驱虫、驱邪纹路。
而是那阴损歹毒，专破罡气，透骨蚀肉的——
‘透骨针’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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