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屋里死寂，只有劣质兽血混合朱砂的腥气和李羊自己的呼吸声。地上铺满了画废的符纸，像一地枯死的落叶。
他盘坐在中央，指尖蘸着那粘稠暗红的“墨”，在一块相对完整的符纸碎片上缓缓移动。灵力如同最纤细的刻刀，从指尖逼出，融入墨中，艰难地勾勒着那阴损诡异的‘透骨针’符纹。
失败。灵力稍一不稳，纹路瞬间扭曲，符纸嗤啦一声轻响，自燃成一撮黑灰。
失败。墨汁浓淡不均，节点阻塞，刻好的纹路黯淡无光，成了废品。
失败。心神稍有分散，塑形便失了精准，那针形纹路变得臃钝，毫无穿透力可言。
脑袋像是被无数细针攒刺，灵力几近枯竭。身下的聚灵阵吭哧运转，汇聚来的那点稀薄灵气，根本赶不上这般疯狂的消耗。
李羊喘着粗气，眼底布满血丝，看着又一撮黑灰飘落。
难。比他预想的难太多。
这‘透骨针’符对灵力控制的精准度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。压缩，塑形，固化，还要赋予其穿透和麻痹的特性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以他这练气一层都勉强的修为，简首是痴人说梦。
但他没停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指尖再次蘸向那桶腥臭的兽血。
不能停。厉飞雨只是暂时被引开，随时可能回来。韩立那边能偷到的能量有限，且不稳定。他需要一把能立刻握在手里的刀子，一把能扎穿威胁的毒针。
又一次开始。灵力一丝丝抽离，精准地控制着输出，在符纸上蜿蜒前行。精神高度集中，世界缩小到只剩下指尖那方寸之地和脑海中那复杂无比的纹路。
刻骨般的疲惫和头痛如潮水般阵阵涌来，又被他强行压下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最后一道细微的、带着钩刺状的纹路首尾相连的瞬间——
他指尖下的符纸猛地一颤！上面那暗红色的、由兽血朱砂勾勒出的‘透骨针’符纹骤然亮起一瞬幽暗的乌光，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带着冰冷死寂意味的波动散发开来，随即迅速内敛，隐没不见。
符纸表面，只剩下那道看起来依旧有些歪扭的暗红色纹路，平平无奇。
成了！
李羊猛地向后一仰，差点虚脱倒地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汗出如浆。但他看着手中那张成功固化的‘透骨针’符，嘴角难以抑制地咧开，露出一个疲惫却亢奋的笑容。
虽然只是最低等的符箓，威力恐怕连只野兔都未必能立刻扎死，但这是一个里程碑！
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符箓贴身收好，像是捧着绝世珍宝。
休息片刻，恢复了一点精神，他再次拿起符笔。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，后续虽然依旧失败频频，但成功的几率开始缓慢提升。
又耗费了十几张符纸和大半桶兽血，他面前终于摆上了三张成功固化的‘透骨针’符。
代价是神识近乎枯竭，脑袋疼得像要裂开，体内灵力空空如也。
但他看着那三张看似不起眼的符箓，眼神亮得吓人。
刀子，磨出来了。
虽然只是三把粗劣的小匕首，但淬上毒，照样能杀人。
他需要试试这刀子的锋刃。
第二天，他照常去劈柴，脸色有些苍白，脚步也有些虚浮。王大锤凑过来，憨憨地问：“张哥，你咋了？脸色这么差？病啦？”
“没事，”李羊摆摆手，瓮声道，“昨晚没睡好。”
他一边劈柴，一边留意着周围。下午的时候，机会来了。
杂役房那个惯会欺软怕硬、克扣伙食的管事刘扒皮，又叉着腰在那骂骂咧咧，因为一点小事，把一个年纪小的杂役踹倒在地，还抢了他刚领到的半个粗面馍馍。
那小杂役不敢哭出声，缩在地上瑟瑟发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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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羊劈柴的动作慢了下来。他看着那嚣张的刘扒皮，又摸了摸怀里那三张冰冷的符箓。
就是你了。
收工后，刘扒皮揣着克扣来的馍馍，哼着下流小调，往自己单独住的那间小土屋走。天色己经擦黑，路上没什么人。
李羊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，如同幽灵。《阴鸦坐忘术》运转到极致，气息收敛得几乎不存在。
在刘扒皮掏出钥匙，准备开门的刹那。
李羊指尖夹着一张‘透骨针’符，灵力微吐，瞬间激发！
咻！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蚊蚋振翅的破空声！
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一闪而逝！
“哎哟！”
刘扒皮猛地怪叫一声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，手一抖，钥匙掉在地上。他捂着后脖颈，惊恐地回头张望。
黑暗中，空无一人。
“妈的！什么鬼东西？”他骂骂咧咧地弯腰捡钥匙，却突然感觉被蜇的地方传来一阵诡异的麻木感，迅速向着半边肩膀蔓延，左手顿时使不上力气，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。
同时，一股阴冷的、带着细微刺痛的感觉顺着脖子往脑袋里钻，让他莫名地心慌气短，头晕眼花。
“呃……”他扶着门框，晃了晃脑袋，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，那半个揣在怀里的馍馍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。
那种感觉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十几息后，麻木感和眩晕感开始缓缓消退。
但刘扒皮己经吓出了一身白毛汗，酒彻底醒了。他惊恐万状地摸着己经恢复知觉但依旧有些酸麻的后颈，左右看了半天，什么也没发现。
“撞……撞邪了？！”他声音发颤，再也顾不上别的，捡起钥匙哆嗦着打开门，砰地一声关上，连灯都没敢点。
远处阴影里，李羊缓缓收回目光，感受着体内又消耗掉一小半的灵力，和再次隐隐作痛的神识，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效果……不错。
穿透力勉强，但麻痹和干扰心神的效果，远超预期。对付刘扒皮这种毫无修为的凡人，甚至有些威力过剩了。
他对这三把“淬毒匕首”的威力，心里有了底。
转身，融入更深的夜色里。
该去给那口“井”，加点压力了。
回到石屋，他再次拿出那个裂纹遍布的高仿瓶子。这次，他没有尝试偷取能量，而是集中起最后的精神力，将一段更加清晰、却充满急迫和诱惑意味的意念，传递向黑风峡。
“……更快……更强……危险……逼近……需要……更多……”
意念之后，紧随的是另一幅模糊扭曲的画面——不再是灵草，而是一处幽深水潭底部，一抹一闪而逝的、温润的白色光华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眼前一黑，差点栽倒在地，勉强扶住墙壁才站稳。
脑袋里像是有一万根针在同时搅动，恶心欲呕。
但他知道，韩立会看到的。
那小子现在肯定又怕又疑，但对力量的渴望会压倒一切。他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，去搜寻任何能让他更快强大的东西。
那水潭里的“寒髓”，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、能稳固根基、辅助修炼的好东西。
当然，那地方也藏着点不起眼的小惊喜——一条负责看守的、脾气不太好的铁线蛇。
李羊喘着粗气，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，吞下最后几口干硬的饼子。
饵，再次抛下了。
接下来，就等着收获恐惧，和……更多的“肥料”了。
他需要更快地强大起来。
厉飞雨……不会给他太多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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