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焦糊气。李羊靠墙坐着，左臂软软搭在屈起的膝盖上，指尖依旧一片狼藉，皮肉翻卷，露出底下森白带裂的指骨，那暗红色的残缺符文如同丑陋的伤疤烙在上面，时不时闪过一丝微弱却暴戾的幽光。
剧痛如同跗骨之蛆，一阵阵啃噬着他的神经。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额角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右手暴露了这痛苦有多熬人。
他伸出还能动的右手，艰难地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干粮碎末，和着唾液，一点点咽下去。食物下肚，带来的能量却微乎其微，根本压不住那蚀骨的痛和体内因强行突破而隐隐不稳的灵力。
需要药。正经的疗伤药。
指望杂役房那点敷衍了事的金疮药？屁用没有。
他目光扫过角落那几块黯淡的金髓岩。这东西灵气暴烈，首接吸收是找死，但或许……能换点东西？
坊市……现在戒律堂查得正严，尤其是刘老西摊子附近，眼线肯定不少。用张铁的身份去换药，风险太大。
而且，他这左手的样子，根本见不得光。
得换个路子。
他闭上眼，意识沉入系统，链接上远方的韩立。这次不是为了偷能量，而是“看”。
【追踪目标：韩立。】
【状态：重伤（缓慢恶化），昏迷。】
【位置：黑风峡深处，临时巢穴。】
【环境风险：高（未知妖兽靠近）。】
【持有物：掌天瓶（能量低迷），腐烂蛇尸，未识别草药若干。】
重伤？昏迷？能量低迷？
李羊眉头拧起。这小子又搞什么鬼？吞了蛇胆得了好处，不该活蹦乱跳吗？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？还有妖兽靠近？
麻烦。
韩立现在还不能死。他死了，那口井就彻底废了。
得让他撑住。
李羊尝试着调动那丝冰冷的灵力，透过高仿瓶子，再次建立链接。瓶子上的裂纹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。
他极其小心地，将一丝微弱的、蕴含着《阴鸦坐忘术》特有沉寂意味的灵力，混合着一股强烈的“驱赶”、“危险”的意念，隔空传递过去。目标不是韩立，而是那只正在靠近巢穴的、感官应该比较敏锐的未知妖兽。
做完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干扰，他立刻切断了链接，喘了口气，高仿瓶子上的裂纹似乎又蔓延了一丝。
能做的就这么多。剩下的，看那小子自己的造化。
当务之急，是他自己的伤。
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回七玄门。意识如同无形的触须，小心翼翼地在杂役区蔓延，捕捉着零碎的信息。
大部分杂役依旧在为口吃的奔波，抱怨着刘扒皮的苛刻，偶尔低声谈论几句戒律堂还在进行的、雷声大雨点小的内部排查。王大锤那憨货的情绪里依旧残留着恐惧，但比前几天淡了些，更多的是对吃不饱的忧愁。
没什么有用的消息。
他皱起眉，正打算收回意识，一股极其微弱的、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忽然被他捕捉到。
那波动很隐晦，带着一种草木精华特有的清新气息，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死气？来源似乎是……杂役区堆放废旧物品的那个角落？
他心神一动，意识集中探去。
只见杂物堆深处，一个被打翻的、沾满泥污的破瓦盆里，竟然顽强地长着几株蔫头耷脑、通体灰白、叶片扭曲如同鬼爪的怪异小草。那微弱的能量波动和死气，正是从这几株怪草上散发出来的。
这是……‘尸菇草’？
李羊脑海里瞬间闪过那本人皮真解里关于各种偏门材料的记载。‘尸菇草’，常生于阴秽死气沉积之地，以腐败之物为养料，性极阴寒，蕴含微弱死寂之气，可入药，但需特殊手法处理，否则反伤其身。
杂役区这破地方，怎么会长出这东西？难道是哪个弟子偷偷倒了药渣，恰好形成了适合它生长的环境？
他心思活络起来。
这‘尸菇草’对他没用，甚至有害。但其性阴寒死寂，正好与《阴鸦坐忘术》的灵力属性有几分契合。若是拿到坊市……或许能唬住某些修炼偏门功法、或是急需这种阴寒材料的人？
比如……那个据说修炼毒功、一首躲在阴暗处、很少露面的外门弟子——蝎娘子？
他记得王大锤前几天嘀咕过，蝎娘子好像托人打听过什么阴属性的药材，但坊市里根本没有。
机会。
李羊眼神闪烁。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去。太扎眼。
他需要一把“刀”，一把能帮他办事，又不会引火烧身的刀。
谁呢？
他的意识再次扫过杂役区，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缩在灶膛后面打盹的老杂役身上——徐老头。这老家伙在杂役房呆了不知道多少年，资历老，人缘却不好，性格孤僻吝啬，但因为年纪大，平时干些看火之类的轻省活，也没人刻意刁难他。最重要的是，这老家伙贪小便宜，而且因为常年接触灶火，身上有股烟火气，能一定程度上掩盖‘尸菇草’那点微弱的死气。
就他了。
李羊歇了口气，等到夜深人静，大部分杂役都睡死过去后。他忍着左手的剧痛，悄无声息地溜出通铺，如同鬼魅般来到杂物堆，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‘尸菇草’连根带泥挖出，用破布包好。
然后，他来到徐老头独居的那个堆放柴火的破窝棚外。
窝棚里传来沉重的鼾声。
李羊将那小包‘尸菇草’从门缝里塞了进去，正好落在徐老头平时放鞋的地方。同时，他将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、最次等的金髓岩碎屑，用脚碾进门口的泥土里，只露出一点点不起眼的淡金色光泽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迅速退回阴影中，耐心等待。
天快亮时，窝棚里有了动静。徐老头窸窸窣窣地起床，嘟囔着推开破门。
“嗯？”他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，低头一看，是个破布包。他疑惑地捡起来，打开一看，几株怪模怪样、散发着阴凉气息的小草映入眼帘。
“啥玩意儿？”徐老头皱了皱眉，下意识想扔掉，但那草看着有些奇特，他犹豫了一下。正准备仔细看看，目光又被门口泥土里那点微弱的反光吸引。
他蹲下身，抠了几下，把那点金髓岩碎屑抠了出来。
“这……这是？”老头的眼睛瞬间瞪大了，呼吸急促起来。他虽然不认识金髓岩，但这石头摸着冰凉，隐隐有能量波动，绝不是凡物！
破布包里的怪草……门口的碎金石……
徐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疑、恐惧，但更多的是贪婪。他猛地左右张望，然后飞快地把布包和金石碎屑一起揣进怀里，心脏砰砰狂跳。
是谁放在这的？什么意思？
他想不明白，但到手的便宜，没有不占的道理！那怪草他不认识，但这碎金石肯定是好东西！
一整天，徐老头都心神不宁，怀里像揣着个烫手山芋，又怕又喜。
李羊远远看着，面无表情。
傍晚收工后，他看到徐老头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杂役区，朝着坊市的方向去了。
成了。
这把贪心的老刀，果然动了。
接下来，就看那蝎娘子，上不上钩了。
李羊回到石屋，看着自己依旧剧痛钻心的左手，眼神幽深。
希望那女人，识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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