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腌了过去。
李羊感觉自己快成了一条泡在毒液里的老腊肉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。每天不是对着那暗红色的丹炉扇风点火，就是搅和那些颜色诡异、气味感人的浆糊，再不然就是蹲在那儿吭哧吭哧地处理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草。
枯燥，乏味，还他妈随时可能嗝屁。
蝎娘子那婆娘，就是个莫得感情的监工。往那儿一杵，跟尊毒玉雕的菩萨似的，半天不带挪窝，就一双冷冰冰的眼睛，黏在你背上，刮着你每一个动作。话少得可怜，开口不是命令就是威胁，中心思想高度统一——干不好，就去死。
李羊面上唯唯诺诺，心里妈卖批都快刷屏了。但手上活儿一点没敢怠慢，脑子里那本人皮真解和系统偶尔蹦出来的只言片语飞快运转，结合眼前实况，疯狂分析学习。
控火？不只是添柴抽薪那么简单。得感知每一缕火舌的舔舐，分辨药材在不同温度下散出的极其细微的气味变化。那腐心藤烤到一定程度，会逸出一丝极淡的甜香，闻着有点腻人，这时候火候就得再压半分，慢煨片刻，让那点甜腻彻底转化为阴沉的毒煞。
搅拌？更是个力气加技术的活儿。那百涎浆粘稠得跟扯不断的胶痰似的，每一圈搅下去，阻力都实实在在。说逆时针九百转再顺时针九百转，那就真得一千八百转，少一转，那浆液凝稠度就可能差上一线。还得时刻分出一点微薄的灵力，裹着棍尖，在调转方向的瞬间，渗入一丝《阴鸦坐忘术》的阴寒劲儿。
“震它一下…让它老实点…”李羊心里嘀咕着自己胡诌的话，小心翼翼地在又一次调转时送入寒意。
咕嘟…
浆液里密集的气泡似乎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一滞，旋即又以另一种更缓慢、更粘滞的姿态重新开始冒泡，那腥甜味里，果然掺进了一丝更沉、更稳的气息。
有门！
李羊心头微动，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苦大仇深、全力以赴的怂包样，额角逼出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滑落，都带着点灰扑扑的色儿——那是混合了空气中各种毒尘的成果。
他能感觉到，背后那审视的目光，似乎在他每次精准微调火候、每次恰到好处地震荡浆液时，都会多停留那么一刹。
他知道，自己这“有点基础但不多、悟性似乎还行、 desperately想活命”的人设，正在一点点立住。
这天，处理的是一批新送来的腐心藤，年份比之前的更足，颜色黑紫得发亮，弯曲的弧度都透着股刁钻的恶毒。
“老规矩。火候自己把握。”蝎娘子丢下话，又站回她的老位置，开始调配一种新毒，几种粉末混合时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嗤嗤”声，冒出彩色的烟。
李羊吭哧吭哧地把石板架好，铺开藤蔓，引燃特制的炭块，开始慢烤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石屋里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，蝎娘子捣药混合的细碎声响，以及李羊自己压抑的呼吸声。
烤到约莫一个半时辰，那腐心藤的颜色开始由黑紫转向一种更深沉的暗红，表皮微微皱缩。
来了。
李羊精神一凛，暗中将《阴鸦坐忘术》的灵力运转加快了几分，护住心神识海。
一丝极淡极幽的香气，从腐心藤上飘散出来。
初闻，有点像雨后山林里的清新苔藓味，带着点的土腥气。
但紧接着，那味道就变了。变得甜腻，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快要腐烂时散发出的那种甜，甜得发鼾，首往人脑仁里钻。
李羊眼前开始发花。
石壁上的磷光好像活了过来，扭曲蠕动着，变成一张张模糊的人脸，对着他无声嘶吼。旁边瓦罐里冒出的气泡声，听着像是无数细小的呢喃和哭泣，就在他耳朵边上嘤嘤嗡嗡。
“稳住…都是假的…”他咬着牙关内侧的，用细微的痛楚刺激自己，死守灵台一点清明。《阴鸦坐忘术》的灵力在体内加速流转，带来一种冰冷的死寂感，勉强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幻香侵袭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，血液流动变得粘滞，各种负面情绪——恐惧、焦躁、绝望——像是被这幻香从心底最深处勾了出来，蠢蠢欲动。
这玩意儿，确实有点上头。
穿书凡人：算计让韩跑跑无路可跑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穿书凡人：算计让韩跑跑无路可跑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他偷偷瞥了一眼蝎娘子。那婆娘依旧面无表情地捣着她的药，仿佛根本没闻到这能让人发疯的香味，彩色的毒烟在她身边缭绕，把她衬得不像活人。
妈的，老毒物了，抗性真高。
李羊心里骂了一句，全力抵抗幻象。他知道，这时候要是心神失守，晕过去，那这炉材料就算废了，蝎娘子绝对能干出把他扔进炉子里补材料的缺德事。
就在他全力对抗那甜腻幻香，觉得脑子越来越沉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的时候…
忽然！
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不同于幻香带来的混乱嘈杂的“声音”，或者说“意念碎片”，顺着那被《阴鸦坐忘术》高度激活的神识，钻了进来。
那感觉极其奇异，并非听到具体话语，更像是一段杂乱无章的情绪混合体：有一种钻研某种毒理到痴狂的专注炙热，有一丝发现新配方的微小喜悦，紧接着又是无数次失败后的浓重 frustration（挫败）和近乎疯魔的不甘，最后是一片空白般的绝望…
这…这不是幻香本身的效果！
李羊一个激灵。《阴鸦坐忘术》对死气、阴气、残念极其敏感。这腐心藤不知生长了多少年，又被采摘下来，经火烤炼，其内部蕴含的某种“残渣”——或许是过去处理它的修士留下的情绪碎片，或许是其本身吸纳的天地间的杂念——被逼了出来，混合在了这幻香之中！
而《阴鸦坐忘术》，竟能捕捉并被动吸收这极其微弱的“杂质”！
虽然带来的是一堆混乱负面的情绪垃圾，吸入的瞬间让他更加烦躁恶心，但在这过程之中，他那因受伤和修炼而始终有些滞涩的神识，仿佛被这些外来杂念强行冲刷了一下！
就像用砂纸打磨生锈的铁片，粗糙，痛苦，但…真的有效果！
那层蒙在感知上的薄纱，似乎被撕开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。他对自身灵力的掌控，对周围环境的感知，尤其是对背后那道冰冷目光的警觉，都陡然提升了一线！
“意外之喜啊…”李羊心头狂跳，赶紧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杂念，继续维持着那副苦苦支撑、眼看就要晕过去的怂样，但暗地里，却开始小心翼翼地、尝试性地主动运转《阴鸦坐忘术》，去捕捉吸收那幻香中混合的“杂质”。
痛苦加倍，脑子里跟开了水陆道场一样喧闹，各种不属于他的负面情绪翻腾不休。
但神识在那疯狂的冲刷下，竟以一种缓慢而坚实的速度，变得愈发凝练和敏锐起来！
他甚至能隐约“看”到，那幻香不再是无形的气体，而是一片片极淡的、带着各种混乱色彩的光晕，正从腐心藤上不断散发出来。
而蝎娘子周身，缭绕着一层浓郁的、不断变幻色彩的毒瘴，将那些飘向她的幻香光晕无声无息地吞噬、抵消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李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，脸色苍白得像鬼，嘴唇都在哆嗦，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嗝屁。
但他愣是撑住了。
三个时辰一到，幻香骤然减弱，迅速消散。
李羊“噗通”一声在地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，眼神涣散，一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德行。
蝎娘子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，走到那批烤好的腐心藤前，拈起一根，仔细看了看色泽，又放在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。
暗红色的藤蔓，色泽均匀，透着一股内敛的沉郁毒煞之气，火候恰到好处。
她放下藤蔓，冰冷的目光落在瘫在地上、仿佛只剩出气没进气的李羊身上。
沉默了几息。
“没死，就起来。”
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，但似乎…比平时少了一丝绝对零度的寒意？
“把这批‘鬼面花’的种子剥出来，三百粒，粒粒不能破皮。”
一枚干枯狰狞、形似鬼脸的黑色花苞被扔到李羊面前。
李羊心里一边骂着“剥削长工的黑心资本家”，一边挣扎着爬起来，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顺从笑容，声音虚弱：
“哎…哎！晚辈…晚辈这就弄…”
他伸出还在微微发颤的手，拿起那鬼面花苞，眼底深处，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亮光飞快闪过。
这毒房，看来不止有要命的危险。
似乎…也藏着点要命的“机缘”啊。
就是这获取方式，太他妈费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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