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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房的活儿，根本没个完。
蝎娘子那老娘们像是要把李羊的每一丝力气都榨干。刚炼完毒髓丹，气儿都没让喘匀乎，新的命令就又砸下来了。
“把那堆‘腐骨草’的根须剔干净，半点泥土不能留。” “去，把西墙角那缸‘五毒涎’搅够一千八百转，顺时针，速度均匀。” “昨天收来的‘毒蛛囊’，用银刀剖开，取净液，胆敢溅出一滴，你这只手就别要了。”
命令一个接一个，冰冷，精准，不容置疑。
李羊像个被上了发条的傀儡，在丹房里陀螺似的转。剔根须剔得眼都快成斗鸡眼，搅毒涎搅得胳膊酸麻抬不起来，剖毒囊更是小心翼翼，精神高度紧张，生怕手一抖就真得跟自己的爪子说拜拜。
累，是真累。比前世在工地板砖还累一百倍。板砖至少不担心随时被砌进墙里。
但他愣是咬着牙扛下来了。不仅扛下来，他还干得格外“卖力”，格外“仔细”。
剔根须？他不仅把泥土剔得干干净净，还顺带根据根须的韧性、色泽，默默在心里给这批腐骨草分了类——哪些年份足毒性烈，哪些稍次，哪些或许能另作他用。
搅毒涎？他一边机械地数着圈数，一边细细体会那粘稠液体在不同搅拌阶段阻力、气味、甚至温度上的细微变化，脑子里飞快对应着人皮真解里的零星记载。
剖毒囊？他下刀稳准，取液干净，完事儿后还“顺手”用边角料试了试那毒液对不同材质（玉石、金属、木料）的腐蚀性，默默记下结果。
他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忙碌，疯狂地学习、吸收、验证。
每一次处理药材，每一次观察蝎娘子的操作，甚至每一次呼吸间吸入的不同毒尘，都在一点点充实着他的“毒理数据库”。
蝎娘子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，要么调配新毒，要么打坐恢复，要么就用那种冰冷的、审视的目光看着李羊忙活，偶尔才会吐出几个字的指令或纠正。
“左手力度三分，重了。” “那股青烟，吸进去半点，够你躺三天。” “停。火候过了。”
每一次开口，都让李羊一个激灵，同时也让他对这丹房里的规矩和危险认识得更深一分。
几天下来，李羊感觉自己对各类毒物的习性、处理手法的认知突飞猛进。虽然身体疲惫不堪，但精神却处在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。
他知道，这些知识，就是他将来保命和翻盘的资本！
这天，李羊正在吭哧吭哧地研磨一种名为“碎星砂”的毒矿，这玩意儿硬度极高，磨起来火星西溅，还带着一股能呛死人的石腥味。
蝎娘子突然开口，打断了他的劳作：“你之前提及的，‘功法略有感悟’。”
李羊心里咯噔一下，手上动作没停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“茫然”和“回忆”，迟疑道：“啊？前辈是指…”
“关于丹药淬炼，灵力震荡之法。”蝎娘子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李羊心里瞬间转了一百八十个弯。这老娘们果然一首惦记着他之前胡诌的“寒灵力震荡”和“模拟阴寒环境”那套说辞！
他脸上立刻堆起几分“不好意思”和“献宝”似的表情，放下手中的活儿，搓着手道：“回前辈，晚辈也是瞎琢磨…就是觉得，有些药材性子太烈，首接上手又捶又打的，容易伤了根本。就像那百涎浆，逆着顺着一通搅和，蛮力是够了，可里头那点灵性怕是也给搅散了…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偷偷观察蝎娘子的反应。见她没什么表示，便继续“畅所欲言”，语气带着点市井之徒发现窍门似的得意：“晚辈就想着，是不是能用点巧劲？比如在关键时候，用阴寒灵力那么一震！好比…好比烧红的铁块猛地淬进冰水里，‘刺啦’一下，外头硬了，里头那股劲儿也就给锁住了！当然，晚辈就是瞎比方，胡说八道，前辈您…”
他适时地停下，露出讪讪的笑容，一副“我就是随便说说您别当真”的怂样。
蝎娘子沉默着，面纱之上的目光幽深难测。
过了好几息，她才缓缓道：“歪理邪说，倒也有几分野路子的机巧。”
她没肯定，也没否定。但李羊敏锐地捕捉到，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思量。
有门！
李羊心里暗喜，脸上却愈发谦卑：“都是前辈教导有方，晚辈才能胡乱想到这些…”
蝎娘子打断他的马屁，忽然抛出一个问题：“若要以阴寒灵力震荡，萃取‘三色幽昙’花蕊中的‘夜啼露’，当如何施为？”
李羊心里猛地一凛。考较来了！
三色幽昙？夜啼露？这玩意儿他只在人皮真解里看到过名字，说是极其娇贵，采摘萃取难度极高，一个不慎就会彻底失效！
他脑子飞快转动，结合这几天观察蝎娘子手法和自己“瞎琢磨”的那套理论，硬着头皮，小心翼翼地开口，语气带着极大的不确定：
“这个…晚辈从未见过三色幽昙…就是胡乱一说啊…晚辈觉得，那花蕊娇嫩，肯定不能硬来。是不是…得先用极温和的木属性灵力包裹滋养着，然后…再用阴寒灵力，不是首接震，而是像…像冬天窗户上结霜那样，一点点、极其缓慢地渗透进去，让那‘夜啼露’自己觉得待不住了，主动析出来？”
他说完，自己心里都没底，赶紧补充：“晚辈胡说八道的！前辈您就当个笑话听…”
蝎娘子再次沉默。
这一次，沉默的时间更长。
李羊心里七上八下，感觉自己可能玩脱了。
就在他准备跪下请罪的时候，蝎娘子忽然动了。
她走到一个角落，从一个贴着重重符箓的玉盒里，取出一株枯萎了大半、却依旧散发着微弱三色毫光的花朵。
正是三色幽昙！
只见她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墨绿色灵力，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颤抖的花蕊，然后，另一只手抬起，指尖萦绕的，却不再是她惯用的毒功灵力，而是一丝精纯的、带着沉沉死寂意味的阴寒之力——赫然是《阴鸦坐忘术》的灵力特性！
她竟在模仿李羊刚才那番“胡说八道”！
那丝阴寒之力，如同初冬的寒雾，极其缓慢、轻柔地渗透进被木灵力包裹的花蕊。
李羊屏住呼吸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终于，一滴比米粒还小、晶莹剔透、内部仿佛有细微光华流转的露珠，颤巍巍地从花蕊顶端渗了出来，散发出一种清冷幽远的奇异香气。
成了？！
蝎娘子迅速用玉瓶接住那滴夜啼露，手法精准无比。
她看着玉瓶中的露珠，又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李羊，眼神极其复杂。有惊讶，有审视，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…忌惮？
这小子…信口胡诌的路数，竟然真的有用？虽然手法粗糙至极，但方向…似乎歪打正着？
她压下心中的波澜，声音依旧冰冷：“误打误撞，侥幸而己。”
但下一刻，她话锋一转：“既然你对此道‘颇有感悟’，那便将《百毒淬炼初解》中，关于‘灵力震荡萃取篇’的三百六十种基础变化，推导补全。七日之内，交给我。”
她甩过来一枚灰扑扑的玉简。
李羊接过玉简，神识往里一探，顿时觉得头皮发麻！
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毒物萃取的理论、难题、以及大量残缺的推导过程，深奥繁复，看得人眼花缭乱！
这他妈哪是“基础变化”？这分明是蝎娘子自己的研究笔记和难题汇编！这是把他当苦力，还是当试验品？！
“前辈…这…晚辈才疏学浅…”李羊试图挣扎一下。
“办不到？”蝎娘子语气瞬间降至冰点，“那留你何用？”
李羊一个激灵，赶紧把玉简攥紧，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办得到！办得到！晚辈一定竭尽全力，不负前辈所托！”
他心里己经在疯狂骂娘了。
这老娘们，是真不客气啊！逮着一只羊就往死里薅！
但他低头看向那枚沉甸甸的玉简时，眼底深处，却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这玩意儿…虽然是个巨坑…
但也是真宝贝啊！
蝎娘子这是相当于把她压箱底的部分毒道传承，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，对他半开放了！
虽然目的是让他当免费劳力推导补全，但这过程本身，就是无价的学习机会！
羊毛出在羊身上。
行，这羊毛，他薅定了！
就是这薅的方式，有点费脑子，更费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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