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刚揉碎在青瓦上,符箓学堂的木门槛就沾了三分桐油香。陆明蹲在台阶下,指尖蹭了蹭灵犀笔的竹杆——老竹的肌理硌着掌心,刻在笔身的云纹里还藏着昨夜的露水,握在手里温温的,像攥着一截晒过整夏太阳的竹根。旁边苏小棠正用银簪挑朱砂碟里的桂花蜜,顺着簪尖滴进朱砂,搅出琥珀色的漩涡:“我娘说加桂花蜜能稳真气,你要不试试?”她双马尾上的银铃晃了晃,惊飞了檐角的一只麻雀。
“谁要你那娘们儿玩意儿。”阿虎的大掌拍在陆明肩膀上,震得他差点把笔掉在地上,“我爹说画符得用劲——就像劈柴,斧头抡圆了才砍得开树!”他手里的笔是粗陶杆,笔尖戳在符纸上,戳出个破洞,纸屑飘在风里。
上课铃像铜磬撞在晨雾里。红袍身影跨进门槛时,满屋子的碎语突然消了——祝烈的袖口绣着翻卷的火纹,每走一步,火纹都像要烧起来;脸膛是晒透的砖红色,眼尾有道刀疤,像被火舌舔过;声音更像烧红的铁块撞在铜钟上:“祝融氏祝烈,今天教你们第一样东西——画符不是写字,是把自己的‘精气神’刻进纸里。”
他抓起讲台上的赤铜笔,笔尖是凤凰羽根做的,沾朱砂时“叮”地一声,朱砂液在笔锋聚成小珠:“精是身体的根——就像你们山脚下的桃妖,得有根须扎进土里,才扛得住冬天的雪;气是流动的力——像溪水里的浪,得推着石头走,才叫活的水;神是藏在眼睛里的光——像夜晚的萤火虫,得有亮起来的心思,才叫活物。”
祝烈抬笔落纸,“净”字的第一点刚触到符纸,整个学堂就飘起柏叶香——符纸上的朱砂突然亮起来,像撒了一把碎星子,空中的灰尘都顺着符光落在地上,连阿虎鞋尖的泥点都不见了。新生们发出惊叹,苏小棠的银铃掉在地上,滚到陆明脚边。
“现在轮到你们。”祝烈把笔一放,“每人画‘净’字,画不出来的,晚上去后园扫三遍桃叶——桃妖最讨厌脏东西,你们要是把它的花瓣踩脏了,它能哭到天亮。”
陆明攥紧灵犀笔,手心的汗把笔杆浸得发滑。他盯着符纸,想起早上帮厨房阿婆挑水,桶里的水晃出来打湿了裤脚,怕迟到跑太快,心跳得像敲鼓;想起刚才苏小棠的银铃,想起阿虎的粗陶笔——笔锋刚落“净”字的点,腕间突然一紧,朱砂液“啪嗒”滴在符纸上,形成个深色的小坑。
“糟了——”他心里叫了一声,刚要抬笔,真气突然顺着笔锋涌出去,像决了堤的溪水——符纸边角“嗤”地冒起白烟,卷成个小筒,火星子“噼啪”蹦到他膝头的《符箓入门》上,书页瞬间烧起来!
“陆明你疯了!”阿虎扑过来,用袖子扑火,火星子溅在他胳膊上,烫得他首咧嘴;苏小棠攥着帕子,把帕子浸了茶,按在陆明的课本上,帕子冒着热气,散出茉莉香;祝烈站在旁边,指尖夹着一片柏叶,轻轻往火上一放,火星子就灭了,像吹熄一根蜡烛。
满屋子的笑声像蜂群一样涌过来,陆明的脸烧得发烫,攥着灵犀笔的手在抖——笔杆突然温起来,像有人用掌心裹着它,慢慢把热度传进他的手腕。
“笑什么?”祝烈的声音像块烧红的铁,压得笑声瞬间消了,“你们第一次画符的时候,有人把符纸画成了烤饼,有人把朱砂涂在脸上当关公,还有人把笔戳进自己的手心——比他还惨。”他弯腰捡起陆明的符纸,指尖捻着烧卷的边角:“你刚才想什么?”
“我、我怕画错……”陆明的声音像蚊子叫,“想把笔握紧点……”
“错了。”祝烈把符纸递给他,指节敲了敲他的手腕,“灵犀竹做的笔,最忌用力——竹性韧,你越攥,它越反着你。就像你小时候抓蝴蝶,攥得太紧,蝴蝶的翅膀就碎了。”他拿起陆明的手,放在灵犀笔杆上:“试试放松——就像摸你家院儿里的老杏树,不用攥,用指尖碰就行。”
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山海学宫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陆明盯着自己的手——掌纹里还沾着朱砂,指节因为刚才的紧张泛着青白。他想起昨天晚上,在后园的竹篱笆旁,他用灵犀笔挑开蛛网,救了一只被缠住的纺织娘。当时他没用力,笔杆顺着蛛网的丝滑过去,纺织娘扑棱翅膀飞走的时候,笔杆突然热了一下,像被太阳晒过的竹根。
“对,就是这种感觉——”祝烈的声音像落在竹枝上的风,“你刚才抓笔的时候,心里想的是‘别错别错’,神意就散了;现在想想你救纺织娘的时候,心里想的是‘别伤着它’,神意就聚了。精是你早上吃的桂花糕,气是你吸进去的柏叶香,神是你想救纺织娘的心思——三个凑齐了,笔就会‘听’你的。”
陆明深吸一口气,把灵犀笔放在符纸上。这次他没攥紧,笔杆像浮在水面上的竹片,顺着朱砂液的流动慢慢走——“净”字的点,像晨露落在竹叶上;横,像风穿过竹枝的痕;竖,像老竹的节——他想着早上书院门口的老杏树,想着风穿过枝桠的声音,想着阿婆塞给他的桂花糕的甜味,想着纺织娘翅膀的花纹……
笔锋刚落最后一横,符纸突然轻轻颤了一下——朱砂液泛起淡金色的光,像撒了一层碎金,虽然没像祝烈那样亮得刺眼,但比刚才的白烟强多了!
“哇——你这符纸泛金光!”苏小棠凑过来,双马尾的银铃晃得陆明眼睛痒;阿虎挠着头,手里的粗陶笔戳破了第西张符纸:“我刚才把符纸画穿了,你怎么做到的?”
祝烈走过来,指尖碰了碰陆明的符纸,淡金色的光顺着他的指尖流过去,像溪水漫过鹅卵石:“不错——灵犀笔通人心,你刚才没攥它,它就把你的神意传上去了。”他指节敲了敲陆明的额头:“记住,画符不是和笔较劲,是和自己较劲——你心里慌,笔就慌;你心里静,笔就静。”
夕阳从学堂的窗户照进来,洒在陆明的符纸上,淡金色的光和阳光混在一起,像撒了一把晒过太阳的金粉。他摸着灵犀笔的竹杆,想起祝烈说的“精气神”——不是什么玄乎的道理,是清晨没凉透的风,是手里攥热的竹笔,是画符时没跑神的心思,是哪怕画错了也敢再试一次的热乎劲。
窗外的老杏树沙沙作响,陆明突然想起早上的露珠,想起灵犀笔的温度,想起符纸上的淡金光——原来灵犀笔的秘密,从来不是藏着什么神通,是能照见自己的心神:你是什么样的人,笔锋里就会写出什么样的符;你有什么样的心思,符纸就会开出什么样的光。
放学的时候,苏小棠拿着自己的符纸,凑到陆明身边:“你明天教我画泛金光的符好不好?”她的银铃晃了晃,惊飞了檐角的麻雀;阿虎扛着粗陶笔,喊着“我要去后园扫桃叶”,跑过门槛时,撞翻了祝烈的柏叶香;祝烈站在台阶上,看着他们的背影,嘴角露出点笑——红袍的火纹在夕阳下烧得更旺,像一团不会灭的火。
陆明攥着灵犀笔,走在书院的石板路上。风里飘来桃妖的花香,飘来厨房的饭香,飘来远处山涧的流水声。他摸着笔杆上的云纹,想起祝烈说的话:“画符是和自己对话——你骗不了符纸,就像你骗不了自己的心跳。”
后来陆明才明白,那天祝烈教他的从来不是画符的技巧——是怎么把自己的“热乎劲”刻进纸里:精是没累垮的身体,气是没泄掉的劲,神是没凉透的心思。原来最厉害的符从来不是刻在纸上的字,是刻在自己骨头上的——“我能行”的底气,“我敢试”的勇气,“我想做好”的真心。
暮色里,陆明对着夕阳举起灵犀笔,笔杆上的云纹被夕阳染成金色,像藏着一团小太阳。他想起早上的火星子,想起烧卷的课本,想起符纸上的淡金光——原来所谓“精气神”,不过是哪怕摔了跤也敢爬起来的热乎劲,是哪怕画错了也敢再试一次的真心,是握在手里的、不会凉的温度。
就像祝烈说的:“祝融氏的火从来不是烧别人的,是烧自己的——烧得自己热乎了,才能把热乎劲传出去。”陆明攥紧灵犀笔,望着书院后的青山,风里传来桃妖的歌声,他突然笑了——原来画符的秘密,从来不是笔,是握笔的人;是藏在笔锋里的、没凉的热望,没散的心神,没垮的气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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