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刺骨的冰冷,如同万载玄冰,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,冻结每一缕意识。紧随其后的,是足以撕裂魂魄的剧烈眩晕,仿佛整个存在被投入了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,上下左右尽失,时间空间错乱。
这便是穿梭诸天?
嬴政残存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,被那股源自大罗天碎片的无形伟力蛮横地撕扯、抛掷。剧毒侵蚀带来的麻木与濒死感尚未完全褪去,又被这超越认知极限的时空转换碾得粉碎。唯有左手掌心那紧贴着心口、传递来一丝微弱却坚韧温润的触感,提醒着他自己并非彻底消散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永恒。
那股狂暴的撕扯之力骤然消失。
“嗡——!”
一种奇异的“着陆感”传来。并非双脚触地的踏实,而是意识被强行嵌入某个巨大、嘈杂、光怪陆离存在的核心!
嬴政猛地“睁开眼”。
没有眼睛,没有身体。他仿佛只是一个纯粹的意识体,悬浮在这片陌生天地的上空,以一种俯瞰的、却又身临其境的奇异视角,“看”着下方的一切!
声音!首先冲击他的是声音!
一种从未听闻过的、如同千万头钢铁巨兽(汽车引擎)同时发出的低沉咆哮,混合着尖锐刺耳、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嘶鸣(汽车喇叭、警笛),还有无数嘈杂混乱、语速极快的人声(街头喧哗),以及一种节奏强烈到震人心魄、仿佛无数铁锤敲打灵魂的怪异乐声(商场外放的电子音乐)……所有的声音拧成一股巨大无比、无休无止的声浪洪流,如同实质的海啸,狠狠拍打、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!碎片的信息加载功能被动激发,将无数陌生的词汇和概念强行塞入——汽车、喇叭、电子音乐、城市噪音……
视觉!紧随其后的是视觉的轰炸!
无穷无尽的钢铁!无数奇形怪状、色彩斑斓的钢铁盒子(汽车),在宽阔得难以置信、由黑色硬石(柏油马路)铺就的平坦道路上疯狂奔驰、蠕动、汇聚成望不到头的洪流!它们喷吐着灰白色的烟雾(尾气),速度快得如同闪电,却又被无形的规则束缚在各自的道路上,形成一种冰冷而高效的秩序混乱。
钢铁之上,是琉璃!不,是比最纯净的水晶还要巨大、还要剔透的透明墙壁(玻璃幕墙)!它们被不可思议的力量塑造成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尖塔(摩天大楼)!这些尖塔如同连绵的黑色山峰,密密麻麻地矗立着,表面反射着铅灰色天穹的冷光,首插云霄!人在其下,渺小得如同蝼蚁,行色匆匆,汇成一条条流动的溪流。
光!无处不在的光!不是烛火,不是油灯,而是一种冰冷、稳定、将白昼强行延续的炽白光芒(路灯、霓虹灯、LED广告牌),从那些高塔的每一个窗口流淌出来,将下方钢铁的洪流和蝼蚁般的人潮照得亮如白昼!巨大的、会变幻色彩和图案的光幕(巨型LED广告屏)悬挂在高塔的峭壁之上,上面滚动着他从未见过的、笔画方正却极其简洁的文字(简体字)和奇异的动态图像(广告)!
混乱!喧嚣!冰冷!陌生!光怪陆离!
嬴政的意识在这片由声、光、钢铁和陌生规则构成的恐怖森林中飘荡、冲撞,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,被信息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,随时可能彻底崩溃、同化!灵魂深处传来被撑爆的剧痛!这…这就是“蓝星-21C”?这就是三百年后的世界?!一个完全超出他想象极限的…“后世”?!
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混乱彻底淹没之时,碎片那微弱却坚韧的引导之力再次传来,如同黑暗中伸出的援手,强行将他的“视线”拉扯向下方街道对面,一面最为巨大、最为醒目的光幕!
那光幕占据了整座琉璃高塔的半壁江山,此刻正播放着色彩斑斓的动态画面。画面切换,一片黄土地,无数灰扑扑、形态各异、与真人等高的陶土人俑,排成整齐肃杀的军阵,沉默地矗立在巨大的坑道之中!一股苍凉、雄浑、却又带着无尽悲怆的沙场气息,透过光幕扑面而来!
紧接着,一行行巨大的、闪烁着金边的方块文字,在军阵画面之上滚动浮现!
碎片的信息加载功能瞬间激活,冰冷的翻译同步涌入意识:
【世界奇迹探秘——秦始皇陵兵马俑!】
【沉睡千年的地下军团,大秦帝国最后的辉煌见证!】
【公元前210年,秦始皇嬴政病逝沙丘…】
【秦二世胡亥继位,赵高专权,天下大乱…】
【公元前207年,秦亡!二世而终!仅存十五年!】
【辉煌与暴政,伟大与毁灭,尽在这黄土之下…】
如同九霄之上,亿万道狂暴的紫霄神雷,毫无征兆地连环劈落!狠狠砸在嬴政意识的核心!
轰!轰!轰!!!
“最后的…辉煌?”
“秦亡?二世而终?!”
“十五年?!!”
不可能!
荒谬!
寡人不信!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足以撕裂时空长河的剧痛和滔天怒火,混合着极致的荒谬与冰寒刺骨的幻灭感,在嬴政的意识深处轰然爆发!比身体的剧毒猛烈亿万倍!比函谷关前的绝境更令人窒息!
那光幕上的文字,那冰冷的“历史”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入他灵魂的每一寸!将他所有的骄傲、所有的宏图、所有为之付出鲜血与屈辱的信念,瞬间碾为齑粉!
“噗——!”
现实中,甘泉宫偏殿的蟠龙榻上,昏迷中的嬴政身体猛地弓起,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!一大口粘稠乌黑、散发着腥臭的毒血狂喷而出,溅湿了锦被和床榻!
“政儿——!”守在一旁、双目红肿的公子异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,扑到榻前。
而嬴政的意识,在喷出这口郁结之血的瞬间,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回那片光怪陆离的钢铁森林!巨大的光幕、冰冷的文字、沉默的兵马俑军阵…更加清晰、更加残酷地烙印在他的“视线”中!
大秦…亡了?
寡人的毕生心血…二世而终?
这黄土之下的陶俑…竟成了大秦…最后的丰碑?!
“啊——!!!”
少年帝王的魂魄,在异世喧嚣的街头,在冰冷的“历史”宣判下,发出了无声的、却足以令星辰战栗的咆哮与泣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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