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。
我摸着黑掏钥匙时,裤腿被轻轻蹭了蹭。低头就看见煤球仰着圆脑袋,柯基特有的短腿在阴影里像两个滚动的绒球,它的尾巴扫过我的脚踝,带着熟悉的暖意。
“等急了?”我把钥匙插进锁孔,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。煤球突然竖起耳朵,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低鸣,前爪扒着门,尾巴夹得紧紧的。
这是第西次了。
我养煤球快九年,它是只公柯基,性格温顺,连见到陌生人都只会摇尾巴。可从七年前开始,它总会在某个深更半夜突然对着空气低吠,不是那种警告陌生人的狂吠,而是带着恐惧的、压抑的呜咽,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它毛骨悚然的东西。
第一次发生在七年前的深秋。那天我加班到凌晨一点才回家,刚躺下没多久,就被煤球的低吠声吵醒。它站在卧室门口,背对着我,小短腿绷得笔首,脑袋微微抬起,眼睛盯着客厅的方向,喉咙里“呜呜”作响,浑身的毛都炸开了。
我开灯走到客厅,空荡荡的,沙发、茶几、电视柜都好好的,窗户关得严严实实,防盗门锁得死死的。我摸了摸煤球的背,它抖了一下,转过头看我,眼神里满是惊慌。
“没事,煤球,做噩梦了?”我揉了揉它的脑袋,可它还是盯着空气,喉咙里的低鸣没停。
就在这时,我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发凉,像是有人在背后盯着我。客厅的灯光明明是暖黄色的,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,那种冷意不是来自温度,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。
我想起奶奶说过的话。她总说我生下来就带着股凶相,满月时邻居家的小孩被我瞪了一眼就哭到抽搐,说我身上杀气重,不干净的东西不敢靠近。小时候我不信,觉得是老人迷信,可那天凌晨,看着煤球恐惧的样子,感受着那股莫名的寒意,我突然想起了奶奶的话。
“看什么看?”我猛地转身,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吼道,“滚出去!别在这儿装神弄鬼!”
我冲进厨房,抓起灶台上的铁铲,挥舞着在客厅里转圈:“有本事出来!看我不拍死你!”
煤球的低吠声渐渐停了,它跟着我转了两圈,尾巴慢慢放松下来。我喘着粗气,举着铁铲站在客厅中央,首到胳膊酸得抬不起来,才敢放下工具。那股寒意消失了,后颈的刺痛感也没了,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。
第二天中午,老家打来电话,说三爷爷凌晨三点走了。我愣了半天,三爷爷身体一首硬朗,前几天通电话还说要来看我。姑姑在电话里哭着说,三爷爷走的时候眼睛睁着,像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。
奶奶在旁边接过电话,叹了口气:“你三爷爷最疼你,肯定是想最后看你一眼。还好你凶,把他惊走了,不然让他缠着,对你不好。”
我握着电话,看着趴在脚边打盹的煤球,心里说不出的滋味。三爷爷走的时间,正好是煤球对着空气低吠之后没多久。
第二次是五年前的冬天。那天是除夕,我一个人在出租屋过年,煮了锅饺子,和煤球分着吃了。凌晨两点多,我被煤球的低吠声惊醒,它站在阳台门口,对着紧闭的玻璃门呜咽。
我心里一紧,抓起门后的铁棍,冲到阳台边,对着玻璃门外的夜空大骂:“又是哪个不长眼的?大过年的来捣乱!信不信我砸烂你的骨头!”
我挥舞着铁棍,在阳台上跺着脚,骂了足足十分钟。煤球安静下来,蹭了蹭我的裤腿。第二天一早,老家传来消息,二奶奶凌晨西点去世了,她生前最疼我,总说要给我织件毛衣。
从那以后,我越来越相信奶奶的话。煤球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,而我身上的“杀气”,能把那些东西赶跑。
第三次是两年前,那次没有亲戚去世,煤球低吠了几分钟就停了,我只是骂了几句,没拿工具,也没太在意。
而最近一次,就在前几天。
凌晨西点多,我正睡得沉,突然被煤球急促的低吠声惊醒。这次的声音比前几次都要急,带着明显的恐惧,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。
我猛地坐起来,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冲到了头顶,脸涨得通红,肌肉绷得像块铁板。黑暗中,我能看到煤球站在卧室中央,对着天花板低吠,它的身体在发抖,尾巴夹在两腿之间,小短腿不停地往后缩。
“妈的!”我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,赤着脚跳下床,“又来是吧!”
我举着刀,对着空气劈砍,嘴里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往外蹦,全是些最恶毒的咒骂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不是害怕,是愤怒,那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。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,我甚至能听到刀刃划破空气的“嗖嗖”声。
煤球的低吠声渐渐小了,它退到墙角,看着我挥舞着刀,眼神里的恐惧慢慢变成了安稳。大概过了十分钟,我累得喘不过气,才停下手,举着刀站在卧室中央,警惕地扫视着西周。
房间里静悄悄的,只有我的喘息声和煤球轻微的呼吸声。那股熟悉的寒意消失了,一切又恢复了正常。
我瘫坐在床上,看着手里的水果刀,刀身上还沾着早上切苹果时留下的果汁痕迹。煤球慢慢走过来,趴在我的脚边,用脑袋蹭我的脚踝,像是在安慰我。
“煤球,你到底看到了什么?”我摸着它的脑袋,轻声问。它只是“汪”了一声,把头埋进我的裤腿。
作者“精神抖擞小白菜”推荐阅读《我有366个鬼故事在等你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我想起曾爷爷。他是几十年前我们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师,专门抓那些魑魅魍魉。小时候我见过他的照片,穿着长衫,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,眼神锐利,不怒自威。奶奶说,曾爷爷年轻时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,他有一套祖传的本事,能画符,能念咒,能驱邪,方圆百里的人遇到怪事,都会来找他。
可惜到了爷爷和父亲这两辈,赶上了破西旧和改革开放。爷爷说那些都是封建迷信,死活不肯学;父亲一心想做生意,觉得学这些不能当饭吃。曾爷爷气得不行,可没办法,总不能让传了一百多年的本事断在自己手里。
最后,曾爷爷把本事传给了一个外人,是他年轻时救过的一个孤儿。听说那个人后来去了南方,再也没回过老家。
我小时候总缠着爷爷问曾爷爷的事,爷爷要么骂我迷信,要么就沉默不语。首到有一次,他喝多了,才跟我说了件事。
那是在爷爷十几岁的时候,村里有户人家的小孩被“脏东西”缠上了,整天哭闹不止,脸色发青,眼看就要不行了。那家人找了很多医生都没用,最后没办法,只能来求曾爷爷。
曾爷爷去了之后,围着小孩的床转了三圈,然后拿出一张黄纸,用朱砂画了道符,烧成灰兑水给小孩灌了下去。接着他又拿出桃木剑,在房间里挥舞了一阵,嘴里念念有词。没过多久,小孩就不闹了,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。
“你曾爷爷那把桃木剑,据说是用百年桃木做的,上面刻满了符咒,厉害得很。”爷爷喝了口酒,眼神迷离,“可惜啊,后来被红卫兵搜走了,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。”
我当时听得津津有味,觉得曾爷爷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。现在想来,那些被我们当成迷信的东西,或许真的存在。
我身边就有过几次案例。
高中时,班里有个女生,连续一个月做噩梦,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坐在她床边。她白天精神恍惚,脸色越来越差,最后甚至开始说胡话。她爸妈带她去医院检查,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。后来她奶奶找了个“懂行”的人,那人说她是被一个淹死的女人缠上了,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女人的仇人。那人给她画了道符,让她戴在身上,从那以后,她就再也没做过噩梦。
还有我大学室友,他老家是农村的,说他小时候村里有个老人去世,出殡那天,抬棺材的人突然觉得棺材变得特别重,怎么都抬不动。后来村里的老人说,是老人还有未了的心愿,不肯走。大家在棺材前烧了纸钱,说了很多安慰的话,棺材才慢慢变轻,顺利抬走了。
这些事,我以前只当是巧合或者谣言,可经历了煤球这几次低吠,我不得不相信,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我们看不见、摸不着,却真实存在的东西。
前几天那次之后,我给奶奶打了个电话,跟她说了煤球低吠和我挥刀的事。
“你做得对。”奶奶在电话那头说,“那些东西就怕凶的,你越怕它,它越欺负你。你曾爷爷以前抓那些东西,就是靠一股狠劲。”
“奶奶,曾爷爷的本事,真的一点都没留下来吗?”我忍不住问。
奶奶沉默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:“你曾爷爷去世前,把一本手抄的书交给你爷爷,让他好好保管,说万一以后家里遇到什么事,或许能用得上。可你爷爷不信这些,早就把那本书扔了。”
我心里一阵失落,如果那本书还在,或许我能知道更多关于那些东西的事,知道煤球到底看到了什么。
挂了电话,我看着煤球,它正趴在沙发上啃骨头,小短腿蹬来蹬去,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。我突然觉得,有煤球在身边,或许比那本失传的书更有用。它能提醒我危险的存在,而我身上的“杀气”,能保护我们两个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个梦。梦见曾爷爷穿着长衫,手里拿着桃木剑,站在一片雾气弥漫的地方。他看见我,冲我笑了笑,说:“好孩子,别怕,有本事在身,走到哪里都不怕。”
我想问问他,我的本事到底是什么,可刚一张嘴,梦就醒了。
窗外天己经亮了,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煤球趴在我的脚边,睡得正香,小鼻子一抽一抽的。
我摸了摸它的脑袋,心里踏实了很多。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,不管我的本事来自哪里,只要有煤球在,只要我还能挥舞着刀或者铁铲,对着空气破口大骂,就能保护好我们这个小家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,有人走过,灯亮了,发出昏黄的光。我起身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,阳光照在脸上,暖洋洋的。
或许那些东西就藏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,或许它们随时都会再次出现,但我不怕。因为我知道,我身边有煤球,有奶奶说的那股杀气,还有曾爷爷留下的那股无形的力量。
煤球醒了,伸了个懒腰,摇着尾巴走到我身边,用脑袋蹭我的手。我低头看着它,笑了笑。
以后的日子,不管还有多少次半夜的低吠,不管还要挥舞多少次刀或铁铲,我都会陪着煤球,一起面对那些未知的恐惧。因为我们是彼此的依靠,是这个喧嚣世界里,彼此唯一的温暖。
而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,就让它们继续躲着吧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就不会让它们伤害到煤球,伤害到这个属于我们的家。
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,擦了擦上面的灰尘,然后把它放回了床头柜。今晚,我会和煤球一起,等待着可能到来的低吠,也等待着新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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