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，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。林秀用柴刀别开缠在门框上的藤蔓，霉味混着腐朽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石头躲在母亲身后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。屋里比想象中更破败，炕席烂成了碎片，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。一只受惊的老鼠"嗖"地窜过，消失在墙洞中。
"今晚就歇这儿。"林秀把包袱放在积满灰的炕沿上，开始打量这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地方。
石头蹲在门槛边，看着蚂蚁排成长队搬运过冬的粮食。"娘，蚂蚁也知道要存粮吗？"
林秀没有回答，她正用柴刀削着木楔子。刀太钝了，削一下滑一下，手心很快磨出了血泡。天黑前必须把漏风的窗户堵上，山里的夜风能冻死人。
第一夜格外难熬。北风从墙缝钻进来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石头冻得牙齿打颤，林秀把他搂在怀里，用自己单薄的身子为他挡风。后半夜飘起雪，雪花从屋顶的破洞落进来，在脸上化成冰冷的水珠。
天蒙蒙亮，林秀就起身找吃的。大雪覆盖了一切，她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一片野栗子树。树太高，她抱着树干使劲摇晃，掉下来几个干瘪的栗子。
回到木屋时，石头正蹲在门口张望。看见母亲回来，他眼睛一亮，小跑着迎上来。"娘，我捡到一根漂亮的羽毛！"
林秀把栗子砸开，果仁小得可怜。石头饿得首啃手指甲，接过栗子狼吞虎咽。"慢点吃，"她轻声说，"别噎着。"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林秀渐渐摸清了山里的门道。鹿蹄印总是通向水源，野猪拱过的地里藏着块茎，树皮上的抓痕标记着熊的领地。她像一只警觉的母兽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有次她在溪边撞见一只母麂子，离得那么近，能看清它颤抖的睫毛和圆溜溜的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。她举起柴刀，手却抖得厉害。麂子警觉地竖起耳朵，很快跳进灌木丛消失不见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蹄印。
"娘为啥不杀它？"晚上石头问起时，林秀正在补衣裳。
"它也有崽子要喂。"她咬断线头，轻声回答。
最缺的是盐。石头嘴唇起了白沫，浑身没力气。林秀想起老辈人说过，崖壁上的白土含盐。她冒险爬上去，舔了舔发涩的岩壁，小心地刮下些粉末。
盐土涩得拉嗓子，但总算缓解了症状。石头舔着咸手指，眼睛亮晶晶的。"娘，这个味道好像以前的咸菜。"
雪越下越大，出门越来越难。林秀在屋里挖了个简易地窖，存了些冻萝卜和干蘑菇。有回她发现松鼠藏的松子，犹豫半天，只取了一半。"给它们留点过冬。"她对石头说，像是在解释，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除夕夜，远处隐约传来鞭炮声——也可能是枪声。林秀煮了最后一捧栗子，和石头分着吃。柴火噼啪作响，映红了两张消瘦的脸。
"娘，咱啥时候下山？"石头靠在母亲怀里，小声问道。
"开春就下。"林秀往火堆里添了根柴，火光在她脸上跳动。
其实她不知道春天会不会来。山里的雪可能要下到三月，而他们的存粮撑不到那时候。但得让孩子有盼头，就像夜行的人需要看着远方的灯火。
深夜，狼嚎由远及近。林秀把柴刀磨得锃亮，守在门口。石头睡得正熟，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衣角，仿佛这是世上最安全的依靠。
雪光映进屋里，照见墙上一道道刻痕。林秀借着微光数了数，整整西十七道。原来他们在这深山里，己经躲了一个半月。每一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，每一天都在盼着渺茫的生机。
（第西十一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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