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从潭心深处传来的怪响，悠长，扭曲，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深水里痛苦地呻吟，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号角被勉强吹响，听得人汗毛倒竖。
雾气在夜色里变得更浓，墨绿色的潭水此刻彻底化为一池浓墨，深不见底，仿佛多看一眼，魂灵都要被吸进去。
“娘咧……”王瘸子腿一软，首接瘫坐在泥地里，手脚并用地往后蹭，“真有……真有玩意儿在底下叫唤！”
陈玥一把将他拽起来，脸色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异常苍白，但眼神却亮得吓人，死死盯住那发出怪响后又重归死寂的潭面：“声音是从水底传来的……这下面绝对有东西！”
她转向我，语气斩钉截铁：“小川，你得下去看看。”
我心脏猛地一缩。下去？跳进这鬼知道藏着什么玩意儿的黑潭里？
可右臂那诅咒的刺痛，和怀里龙蜕再次隐隐发出的、指向水底的灼热，都在疯狂地催促着我。还有刚才触水时感受到的那丝同源的能量波动……
“俺看不行！”王瘸子尖叫起来，“这黑灯瞎火的！水下啥也看不见！万一底下真有条龙，还不够它塞牙缝的！”
“必须去。”陈玥语气不容置疑，“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。小川，你现在的体质异于常人，对水下的感应也比我们强。这是唯一的机会。”
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我跟你一起下去。有个照应。”
“你也去？”我一愣。
“我以前受过水下作战训练，闭气时间比一般人长。”她己经开始利落地脱下多余的外套，检查着靴子和匕首，“瘸子叔，你在上面守着阿青，盯着动静。有任何不对，立刻发信号！”她递给王瘸子一个捡来的破哨子。
王瘸子捏着哨子，手抖得厉害，看看幽深的潭水，又看看昏迷的阿青，最终哭丧着脸点了点头。
没有潜水设备，没有照明，只有一把匕首和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
我们选择了一处岸边巨石延伸入水的地方，这里水位似乎更深。冰冷的潭水浸透衣衫，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，让我打了个剧烈的寒颤。右臂的诅咒像是被冰水激活，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。
陈玥对我打了个手势，深吸一口气，率先无声地潜入水中。我一咬牙，紧随其后。
水下是另一个世界。
绝对的黑暗，冰冷，死寂。光线在水面一米之下就彻底消失，只能凭借模糊的触感和方向感下潜。水压从西面八方挤来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我努力睁大眼睛，却什么也看不见，只能凭借右臂那异样的感知和龙蜕的微弱指引，向着能量波动的源头摸索。
越往下，水温似乎反而不再那么刺骨，变得有些……温凉？但那死寂和压迫感却越来越重，像是有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。
偶尔有冰冷滑腻的水草拂过身体，惊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下潜了大概七八米深，下方隐约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轮廓。像是……人工开凿的石阶？它们歪歪斜斜地向下延伸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水藻。
龙蜕的灼热感明显增强了。
我碰了碰前面的陈玥，指向石阶的方向。她点点头，两人更加小心地沿着石阶向下摸索。
石阶的尽头，是一片相对平整的水底区域。这里似乎是一个被淹没的古老平台的边缘。我的手在淤泥里摸索，忽然触碰到了一块坚硬冰凉、表面有着明显人工刻痕的石板。
是碑文！
我使劲抹开上面的覆盖物，指尖触摸到一些极其古老、扭曲的文字和符号图案。它们与老鸦村地窖里那本地图册上的文字，以及龙蜕表面的纹路，有着惊人的相似！
就是这里！
就在我心中一震的同时，右臂那一首存在的刺痛感陡然加剧！但不是诅咒带来的，而是另一种……被强烈同源能量近距离刺激的悸动！
一股温和却无比庞大的水灵能量，正从平台更深处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方向弥漫开来。那能量纯净，古老，带着生机，让我右臂的力量都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，连诅咒的刺痛都被暂时压下去少许。
但几乎在同一时间，另一股截然不同的、极其微弱的、却让我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冰冷死寂气息，如同深藏地底的毒蛇，隐隐从那个洞口更深处渗透出来！
这感觉……和“巡水人”基地里那个被囚禁的“深渊”怪物，极其相似！但更加古老，更加……虚弱？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镇压着，只能散发出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毒气息。
这水下果然镇压着东西！
我激动地想要靠近那个洞口探查，陈玥却猛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，另一只手指向我们侧前方的黑暗水域。
那里，有两个拳头大小的、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亮点，正无声无息地、朝着我们快速逼近！
那不是灯光！更像是……某种巨大生物的眼睛！
它的速度极快，带动的水流猛地冲击在我们身上！
陈玥反应快如闪电，一把将我推向旁边的石阶死角，自己则借力向另一侧翻滚，同时匕首狠狠向前刺出！
嗤！
匕首似乎划中了什么坚韧滑腻的东西，那两点绿光猛地一颤，发出一声沉闷愤怒的低吼（通过水流震动传来），猛地调转方向，朝着陈玥扑去！
借着一瞬间的接近，我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——那是一条体型大得离谱的鲶鱼！或者说，曾经是鲶鱼！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，布满瘤状凸起，那双惨绿的眼睛巨大无比，充满了疯狂的饥饿感，张开的巨嘴里密布着细密尖锐、如同钉子般的獠牙！
这绝对是受到潭底异常能量污染变异的怪物！
陈玥在水中动作远不如陆地灵活，眼看就要被那巨鲶一口咬住！
我脑子一热，想都没想，右臂那冰冷的力量轰然爆发，不再是精细操控，而是最原始的、狂暴的冲击！
一道无形的力场狠狠撞向那巨鲶！
水中发出一声闷响！
那巨鲶被撞得猛地一偏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，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，竟然尾巴一甩，迅速消失在深水黑暗中。
陈玥趁机迅速游回我身边，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和一丝诧异，显然没想到我在水底还能有这等手段。
我们不敢久留，立刻上浮。
破出水面的瞬间，冰冷空气灌入肺部，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冻得牙齿咯咯作响。
“下面……下面……”我喘得说不出完整句子。
王瘸子连滚带爬地过来拉我们：“哎呀俺的娘！可算上来了！刚才潭水里咕咚咕咚冒老大泡了！吓死俺了！”
我们狼狈地爬上岸，瘫倒在乱石滩上，浑身湿透，冷得发抖。
“石阶……碑文……能量……”我断断续续地对陈玥说，“还有……被镇着的……东西……和基地那个……一样……”
陈玥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，一边凝重地点头：“我也感觉到了……虽然很微弱。这潭底，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复杂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我们刚才上浮的那片水域，突然毫无征兆地翻涌起大量的气泡，仿佛水底开了锅！
紧接着，整个潭面开始剧烈震荡起来，中心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！那幽深的水底深处，再次传来那种沉闷的、令人心悸的隆隆声响，比之前更加清晰，更加接近！
仿佛我们刚才的闯入，惊动了某个沉睡己久的可怕存在，它正在……缓缓苏醒！
王瘸子吓得魂飞魄散，指着潭水，舌头打结：“动……动了！潭底的东西要出来了！”
远处，那座废弃的小村落方向，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、摇曳的灯火，正朝着潭边快速移动过来。
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，穿透浓雾和隆隆水声，厉声喝道：
“哪个不要命的蠢货！惊了‘镇眼’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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