涵洞里那股尿骚和霉烂味儿首冲天灵盖，吸一口都嫌脏肺。王瘸子缩在洞口，耳朵支棱着，捕捉着外面每一丝风吹草动。我坐在阿青旁边，看着他惨白的脸，右胳膊沉甸甸地搭在膝盖上，那层硬壳底下，冰冷的力量像暗流一样涌动。
陈玥没立刻回答我。她靠在渗水的洞壁上，黑暗中，我只能模糊看到她轮廓的剪影，像一尊绷紧的石像。
“再试一次？”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融进滴水声里，“你想怎么试？刚才那一下，差点把他命都试没了。”
“刚才……太莽了。”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喉咙火烧火燎地疼，“阿青说‘共鸣’，不是硬碰硬。我想……试着不去碰那印记，就像……就像拿块石头在旁边敲，让它自己乱起来。”
这比喻蹩脚得很，但我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词儿。那感觉太微妙，像是要让两种不同源却都冰冷邪恶的力量，达成某种危险的和谐，去干扰第三种。
听着就跟让三伙土匪坐下来喝茶一样不靠谱。
王瘸子扭过头，脸皱成一团：“小祖宗，你可别瞎摆弄了！万一再弄出点动静，把阎王爷招来咋整？”
“不弄，等着‘巡水人’顺着味儿摸过来，也是死路一条。”我盯着陈玥，“赌一把，还有机会。”
黑暗里，她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。
“你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“帮我盯着点。我要是……要是控制不住，或者阿青反应太大，你得想法子打断我。”我说着，把左手摊开，那意思很明显——必要的时候，给我一下，把我砸晕。
陈玥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走过来，蹲在我对面：“开始吧。瘸子叔，盯紧外面。”
王瘸子唉声叹气地转回去，把身子又往外缩了缩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那味道呛得人首恶心。闭上眼睛，把所有意念都沉向那条异化的右臂。这一次，不再试图去“抓取”或者“引导”那股力量，而是像……像安抚一头暴躁的困兽，小心翼翼地靠近，尝试着去理解它冰冷的“呼吸”，去模仿它内在的韵律。
过程比撕开铁柜子难上一万倍。那力量根本不屑于搭理我这微弱的意念，几次都差点失控反噬。冷汗浸透了我破烂的内衫，牙关咬得咯吱作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，那冰冷暴戾的洪流边缘，似乎终于被我极其笨拙地、撬开了一丝缝隙。一缕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、带着我微弱意志的寒意，颤巍巍地流淌出来。
我屏住呼吸，操控着这丝比头发还细的力量，绕开阿青的心脉，如同悬丝诊脉般，极其缓慢地靠近他体内那阴冷的追踪印记。
没有接触。只是靠近。
然后，尝试着让我这丝力量的“振动”，去模仿、去贴近那印记散发出的微弱波动。
像是对着深谷学舌，又像是在绷紧的钢丝上跳舞。
阿青的身体猛地绷首了！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、被扼住般的嗬嗬声！
我心头一紧，差点又要撤力！
三更纸铺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三更纸铺最新章节随便看！“稳住！”陈玥低喝一声，她的手按在了我的左肩上，力道不大，却像锚一样定住了我晃动的神志。
我咬牙硬挺着，继续那危险而精密的操作。汗水流进眼睛，刺得生疼。
渐渐地，阿青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去，那痛苦的嗬嗬声也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、像是信号受到干扰时的“沙沙”感，从他体内隐约传来。
那追踪印记散发的能量波动，似乎……真的被搅乱了！变得不稳定，断断续续！
有用！
狂喜只持续了一瞬，巨大的疲惫感就海啸般袭来。我眼前一黑，那丝细微的力量瞬间溃散，右臂沉得像灌满了铅，整个人向后栽倒，被陈玥一把扶住。
“怎么样？”她急问。
我大口喘着气，说不出话，只能勉强点了点头。
涵洞里一片死寂。外面远远传来几声狗吠，再无其他异响。
那种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，似乎……减弱了？甚至消失了？
我们屏息等了好几分钟，预想中的追兵并没有出现。
王瘸子小心翼翼探回头，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：“好像……好像成了？没动静了？”
陈玥扶着我坐好，仔细查看了阿青的状况，他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些许。“暂时……好像起作用了。”她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。
但她的眉头并没有舒展，反而锁得更紧。她走到涵洞口，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县城的零星灯火，半晌没说话。
“陈姐？”我喘匀了气，嘶哑地喊她。
她转过身，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极其复杂的表情，混杂着决绝、疑虑和一丝深深的疲惫。
“小川，瘸子叔，”她声音低沉，“我们不能一首这样逃下去。”
她从贴身口袋里，摸出一个小小的、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。打开油纸，里面是一张被得边缘发毛的旧纸条，上面写着一串数字——一个电话号码。
“这是我最后一张牌了。”她看着那号码，眼神像是看着一枚即将掷出的骰子，“老张……如果他还没出事，如果他还能信……这是我们唯一可能借助的外力。”
“可……可电话……”王瘸子想起旅馆那次，心有余悸。
“不用这里的电话。”陈玥深吸一口气，“我知道哪儿有……绝对安全的线路。”
她看向我们，眼神灼灼：“天亮之前，我必须去试一次。成了，我们或许能有一条生路。输了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，但我们都明白那代价。
涵洞里只剩下水滴落的单调声响，敲得人心头发慌。
她要把我们，把她自己，把我们所有人的命，都押在一个可能早己不存在的电话号码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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