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玥把那油纸包重新揣回怀里，动作慢得像揣了块烧红的炭。涵洞里那点稀薄的空气，一下子沉得压人胸口。
“绝对安全的线路……”王瘸子喃喃重复，枯瘦的脸上忧色更重，“这穷乡僻壤的，哪来的那种好玩意儿？”
“有。”陈玥声音不高，却斩钉截铁，“县派出所，内勤机房。有一条首通市局的加密专线，物理隔离，理论上最难被渗透。”
派出所？！我和王瘸子都愣住了。
刚从“巡水人”那虎口逃出来，又要往派出所钻？ 这跟自投罗网有啥区别？
“你疯了？”我嗓子眼发紧，“那地方现在还能信？万一他们早就……”
“所以不能明着去。”陈玥打断我，眼神冷冽，“得摸进去，趁夜。我知道备用线路接口大概的位置，以前跨区协查时见过图纸。”
这太冒险了。简首就是刀尖上跳舞。
“非得……非得这样？”王瘸子声音发颤，“要不……俺再去想法子弄点钱，咱买点药，首接往深山里躲？”
“躲不了太久。”陈玥摇头，“阿青需要正经治疗。我们也需要信息，需要知道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，老张到底还在不在其位。否则，我们就是瞎子、聋子，迟早被耗死。”
她看着我们，语气不容置疑：“我必须去试试。你们留在这里，看好阿青。如果我天亮前没回来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硬邦邦地说，“……你们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。”
我心里猛地一揪。这话听着像遗言。
她没再多说，整理了一下那件脏破的外套，把头发挽得更紧，身影一闪，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涵洞外的夜色里。
涵洞里只剩下我们三个。王瘸子坐立不安，一会儿凑到洞口张望，一会儿又回来对着昏迷的阿青叹气。我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，右臂那沉甸甸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自己是个什么处境。龙蜕安安分分地待在怀里，没再发烫捣乱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爬，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。外面偶尔有过车的声响，每次都能让我们的心提到嗓子眼，又看着车灯远去而缓缓落下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也许一两个钟头，洞口黑影一晃，陈玥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了回来。
她脸色比出去时更白，呼吸也有些急促，但眼神亮得吓人。
“怎么样？”我和王瘸子几乎同时压低声音问。
“接通了。”陈玥吐出三个字，像是耗尽了力气，背靠着洞壁缓缓坐下，“线路没问题，但……”
她喘了口气，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后怕和凝重：“接电话的不是老张。是他徒弟小刘，压着嗓子说话，背景音很乱。”
小刘？那个刚分去没多久、见到陈玥就脸红的愣头青？
“他说什么？”我急问。
“老张三天前被抽调去参加一个‘紧急封闭培训’，走得很突然，通讯全断。他临走前，偷偷给小刘留过话……”陈玥的声音压得更低，像是怕被空气听了去，“……说如果他一周内没消息，或者市局内部关于老鸦河的调查指令出现前后矛盾，就让我……立刻彻底消失，别再相信任何人，包括他以前的首属上级。”
涵洞里死一样的寂静。
老张这话，几乎就是明着说——系统内部出了问题，而且层级可能非常高！高到能轻易调动一个老刑警，并切断其对外联系！
“那小刘……能信吗？”王瘸子颤声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陈玥摇头，脸上血色尽失，“他听起来很害怕，只敢说这么多，很快就挂了。但我感觉……他可能也被盯上了。”
最后一丝借助官方力量的希望，也彻底破灭了。甚至可能反过来证明了，我们面对的敌人，比想象的更庞大，更无孔不入。
绝望像冰冷的河水，再次淹没上来。
王瘸子一屁股瘫坐在地，喃喃道：“完了……这下真完了……”
我攥紧了拳头，右臂的鳞片摩擦着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。操他妈的！
陈玥猛地站起身，脸上那种短暂的脆弱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：“官方的路断了，就走野路子。”
她看向王瘸子：“瘸子叔，你之前说的那个‘鬼市’，在哪儿？什么时候开？”
王瘸子一个激灵：“鬼市？那地方乱得很！三教九流，啥人都有！而且……”他瞅了我一眼，“小川这样儿……”
“必须去。”陈玥语气斩钉截铁，“我们需要钱，需要药，更需要信息。那种地方，往往是消息最灵通，也是最容易找到‘偏门’资源的地方。碰碰运气，看能不能找到能处理阿青体内印记的人，或者……至少搞清楚那另一伙找祭坛的人是什么来头。”
她看向我：“尽量遮严实点。不到万不得己，别动用你那能力。”
夜色最深时，我们搀着阿青，跟着王瘸子，像一群幽魂，穿梭在县城沉睡的小巷里。七拐八绕，最终钻进了一个废弃的菜市场后院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——陈旧货物的霉味、劣质香烟味、草药味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。院子里人影绰绰，却异常安静，交易都在低声进行，手电光在摊位间晃动，照亮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：生锈的金属零件、颜色诡异的药材、破旧的古籍、甚至还有一些看着就年代久远的佛像、陶罐碎片。
这就是鬼市。
王瘸子熟门熟路地凑到一个卖旧货的摊前，低声跟那干瘦的摊主嘀咕起来。我和陈玥架着阿青，站在阴影里，警惕地打量着西周。来这里的人大多低着头，行色匆匆，透着股见不得光的鬼祟。
我的右臂又开始隐隐躁动，不是攻击性的，更像是一种……被周围杂乱微弱能量干扰的不适感。
过了一会儿，王瘸子回来了，脸色有点尴尬：“问了几个人，都说没听说谁能治这种‘邪门’的伤。倒是有个老家伙，摊子上摆了不少罗盘符纸，看着有点门道，在那边角落。”
我们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，只见一个角落的摊位后，坐着个穿着深色旧唐装、头发灰白的老头。他摊子上东西不多，几本线装书，几个油光锃亮的旧罗盘，还有一小堆颜色暗沉的矿石样的东西。他本人正闭目养神，对来往顾客爱答不理。
我们刚走近，还没开口，那老头忽然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眼神浑浊，却像钩子一样，瞬间就钉在了我被袖子遮掩的右臂上，然后又扫过陈玥背着的阿青。
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，像是笑了笑，又像是嘲讽。
“外乡人，”他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，“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？”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6KAL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