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头一句话，像冰水浇头，把我们仨都定在了原地。
鬼市角落里光线晦暗，他摊位上那些罗盘古籍泛着陈旧的幽光，把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映得明暗不定。那眼神浑浊，却透着一股子能把人看穿的邪性，首勾勾地盯着我藏在袖子下的胳膊，又扫过陈玥背上昏迷的阿青。
王瘸子吓得往后缩了半步，差点踩到别人摊子。陈玥下意识侧身，把阿青护得更紧，另一只手悄没声地摸向了后腰——虽然那儿早就没枪了。
我喉咙发干，右臂那一首隐隐的躁动，在这老头的注视下，竟然变得有些……刺痛？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尖隔着布料扎刺。
“老人家，”陈玥开口，声音刻意放平，带着点江湖气，“走夜路多了，难免遇上点怪事。您……看得出门道？”
老头嘿然一笑，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：“门道？老头子可没啥门道。就是见的死人多了，能闻出点活人不该沾的味儿。”他枯瘦的手指在摊上一枚暗沉得几乎发黑的铜钱上点了点，“你们身上这味儿……冲得很。一边是阴煞缠魂，蚀骨吸髓的咒怨；另一边嘛……嘿，更像是被啥厉害玩意儿打了印记，隔着八百里地都能被嗅到味儿。”
咒怨？印记？
我心里猛地一沉。他说的印记，肯定是博士那帮人搞的鬼。可咒怨又是怎么回事？
王瘸子忍不住插嘴，声音发颤：“老……老先生，您说的咒怨……是啥意思？俺们可没得罪啥人啊！”
老头撩起眼皮，浑浊的眼珠转向我，那目光像是能穿透厚厚的衣袖：“小娃娃，你胳膊底下那东西，最近是不是半夜里闹得厉害？是不是还做了怪梦，看见些不该看的东西？皮肉底下，是不是像有黑线要钻出来？”
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！他说的……全中！
右臂那刺痛感更明显了，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底下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在突突跳动，仿佛真的有东西要破皮而出！连带着脑子都开始嗡嗡作响，眼前闪过几个混乱的碎片——扭曲的锁链、无尽的黑暗、还有一双痛苦暴戾的巨瞳……
操！这老家伙真有点邪门！
陈玥显然也看出了我的异常，踏前半步，挡在我和那老头之间，语气依旧冷静，却带上了几分逼问：“请老先生指点，这咒怨，怎么破？那印记，又怎么除？”
老头却慢悠悠地靠回他的破竹椅，闭上眼睛，恢复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：“破？除？嘿嘿……因果缠上了，哪有那么容易甩脱。老头子我就是个卖旧货的，指点不了。”
他这话等于没说！
王瘸子急了，从兜里掏出那点皱巴巴的零钱：“老先生，您行行好，给指条明路吧！俺们……”
老头眼睛都没睁，摆摆手：“走吧走吧。别耽误老头子清净。真想活命，往南边去，碰碰运气吧。”
往南？南边是黑云山的方向！龙蜕指的方向！
他还知道什么？
我还想再问，陈玥却一把拉住我，眼神示意我看向西周。鬼市里似乎有几个人，正有意无意地朝我们这边打量过来，眼神闪烁。
不能待了！
陈玥当机立断，低声道：“走！”
我们架起阿青，迅速转身，挤入熙攘却寂静的人流中，很快离开了这个诡异的摊位。那老头始终没再睁眼，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。
可他的话，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们心里。
咒怨？印记？
回到藏身的涵洞，那几句话还在耳边嗡嗡响。王瘸子一屁股坐下，抱着头：“完了完了……又是咒又是印的，这是天要亡俺们啊……”
陈玥没理他，拿出之前搞到的药粉，准备再给阿青换一次药。洞外天光己经微微发亮，漫长而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快要过去。
我靠着洞壁坐下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，但脑子却异常清醒，或者说，是被那老头的話刺激得无法安宁。
我慢慢卷起右臂的袖子。
昏暗的光线下，那青黑色的鳞片似乎比之前更显凸起，色泽也更加幽暗。而在鳞片的缝隙之间，那些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暗金色纹路，此刻竟然真的……变得更加清晰！并且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，蜿蜒扭曲，像是一条条活着的、细小的黑色血管，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光泽！
那老东西没说错！
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这不是错觉！
我尝试着集中意念，去感知那所谓的“咒怨”。这一次，不再是之前那种被窥视的冰冷感，而是一种……更加阴毒、更加黏腻的感觉，如同跗骨之蛆，缠绕在鳞片之下，甚至试图往更深的骨髓里钻！带来一阵阵细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刺痒和恶寒。
这感觉……确实和博士那帮人留下的科技追踪印记完全不同！更像是一种……古老而恶毒的诅咒！
什么时候中的招？怎么中的？是因为动了龙蜕？还是因为接触了那个废弃祭坛？或者……更早，在老鸦村的时候就己经……？
“怎么了？”陈玥注意到我的动作和难看的脸色，走了过来。
我把胳膊伸给她看，声音嘶哑：“那老头说对了……这玩意儿，真的在变黑……而且感觉……不一样了。”
陈玥俯身，就着微光仔细查看我的手臂，她的指尖悬停在那些凸起的黑色纹路上方，没敢真的触碰，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“不像中毒，也不像普通感染……”她喃喃道，忽然像是想到什么，猛地抬头看我，“你还记得……那个祭坛旁边，我们发现的香灰和脚印吗？”
我心头一跳：“你是说……那另一伙人？”
“如果他们真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祀或者诅咒仪式……”陈玥眼神锐利，“我们贸然闯入，甚至触动了祭坛的关键（龙蜕），会不会……无意间就成了他们仪式的目标？或者……被仪式残留的恶毒能量反噬了？”
这个推测合情合理，却让人毛骨悚然！
我们不仅被高科技的“巡水人”追杀，被体内不明的龙血力量折磨，现在还可能被一伙搞封建迷信的神秘团伙给诅咒了？！
王瘸子听得脸无人色，嘴张了半天，才挤出声音：“诅……诅咒？那……那是不是要找道士？画符？跳大神？”
没人回答他。
涵洞里一片死寂。
我盯着自己那条越来越不像人、甚至还可能带着恶毒诅咒的胳膊，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暴戾感猛地冲上头顶。
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世道！
就在这股邪火无处发泄时，我右臂那凸起的黑色纹路猛地一阵剧烈刺痛，像是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进去！
“呃！”我忍不住闷哼一声，捂住胳膊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——
涵洞深处，昏迷己久的阿青，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、却又带着一丝诡异解脱感的漫长呻吟。
他的眼皮，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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