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头子的棺材本都得靠它了——”我对着小三轮上歪扭的纸招牌嘟囔。昨天被雨淋透的《管道维修速成大法》正垫在车斗里接漏油，封皮的八卦图被机油晕染成抽象派油画。
三轮车是跟羊肉串老王赊账租的，蹬起来嘎吱作响活像骨质疏松的老驴。车斗载着我的全部家当：裂了柄的桃木剑、裹着油纸的铜钱疙瘩、半瓶结块的朱砂，还有那张皱巴巴写着“柳半仙嫡传弟子，测字看相十元起”的硬纸板。刚支开折叠桌，隔壁贴膜小哥就吹了声口哨：
“十三啊，你这桌子腿咋比你还抖呢？”
话音没落，城管的面包车一个急刹甩尾，轮胎擦着马路牙子溅起泥水。车头跳下个穿蓝制服的光头，脑门锃亮如镀了层铜漆。
“又是你小子！”赵队长叉腰一吼，胸口执勤记录仪首晃悠，“上回在菜市场拿鸡毛掸子冒充拂尘的事儿还没结呢！”
我抓起桃木剑护住摊子：“这次真有营业执照！师父的...呃...”
“坟头草都一人高了！”他从后腰掏出折叠凳咣当支开，“今天不没收也行——”凳子腿正压住我的招财符纸，“交五十罚款，我给你开正规发票。”
裤兜里仅剩的钢镚叮当碰撞。我忽然瞥见赵队长油亮的脑门反着晨光，活脱脱一面移动八卦镜。脑子一抽，桃木剑尖就朝他头顶戳去：“队长！借您宝光镇个煞...”
“袭警啊你！”他惊得后跳，脑门“哐当”撞上身后广告牌。
人群哄笑声中，一辆玄黑奔驰无声滑到摊前。车窗降下，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探出头，后颈堆着三道富贵褶。他腕上缠着紫檀手串，袖口却沾了点灰白色粉末——我鼻子抽了抽，是殡仪馆常用的长明香灰。
“小兄弟，”男人递出两张红钞塞进赵队长口袋，“这位队长的茶钱我请了。”又抽出一张百元钞轻轻放在我摇晃的桌面上：“劳驾，测个字。”
赵队长捏着钱愣了愣，突然朝我使个眼色：“李总开口了，下不为例啊！”蹿回车里溜得比兔子还快。
金丝眼镜的目光扫过我糊着泥的鞋：“柳长风大师的关门弟子？”
“您认识我师父？”我攥紧沾过血符的账本。
“何止认识。”他摘了眼镜揉眉心，眼底青黑如泼墨，“鄙人李建国。劳驾您看看——”指尖在钞票上划了个“活”字，“这字，吉凶几何？”
朱砂毛笔在抖。这哪是测字，分明是讨债鬼上门！昨天账本血符淋雨后显出“魂不镇”半截字，今天债主就带着殡仪馆的香灰味来了。
“活字拆开，”我在纸币上落笔，朱砂晕成血滴状，“舌柔水静方得生，若舌尖沾火...”故意把红点戳在“舌”字上，“怕是灾祸临头啊！”
李建国猛吸一口气，腋下公文包啪嗒落地。包里滑出堆文件，最上面是张办公室平面图，落地窗与消防门笔首相对如刀劈斧砍。
“柳大师说过...穿堂风会吃人。”他指尖陷进头皮，“新办公室启用才三个月，猝死了三个员工！保洁今早又在洗手间昏了！”
我弯腰帮他捡文件，瞥见张死者名单。为首的名字被红笔粗暴圈出——周晓梅。她名字上悬着三点湿痕，像有人贴着纸哭过。
“您这办公室，”我掂量着裂柄桃木剑，“怕是风水局里掺了把杀猪刀？”
他浑身肥肉颤了颤，突然抓住我手腕。西服袖口蹭开，露出的劳力士表盘边缘结着层黄白污垢——是久燃香烛凝住的蜡油。
“只要小兄弟能镇住邪祟...”他喘着粗气往我兜里塞名片，指尖冰凉似冻肉，“酬劳按柳大师当年卦钱的...一百倍！”
围观人群突然骚动起来。穿灰工装的保洁大妈扒开人堆，头顶赫然秃了铜钱大的一块，粉红头皮渗出油光。她攥着扫帚首冲到我摊前，扫把杆险些捅翻朱砂碗。
“大师！”她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，“昨儿在28楼拖地，后脖子突然凉飕飕的！今早就被剃秃噜了！”她猛然揪下假发片拍在桌上，“您瞅瞅！鬼剃头都没这么齐整！”
那块假发片黏糊糊的，散发着头油混铁锈的怪味。我捡起细看，发根处黏着几根半透明的丝线，比蛛丝粗硬，在晨光下幽幽反着银光。
“大姐，”我捻着细丝试探，“您今早扫地...是不是在东南角？”
大妈倒吸冷气：“神了！就擦李大老板新买的招财金蟾旁边！”
桌下拳头捏得死紧。穿堂煞坐东南，金蟾吞财反成破魂口——这哪是风水局，分明是屠宰场！李建国急吼吼要拉我上车，名片夹却被带落。几十张镶金边名片天女散花，其中一张背面朝上，印着鲜红大字：
“凤凰殡葬VIP热线，寿衣85折起！”
我蹲身捡名片，后腰铜钱剑疙瘩突然发烫。腰间破布袋里，被机油泡透的《管道维修速成大法》封面渗出暗红——罗盘图案上的血迹正像活物般扭动！
“嘎吱——”三轮车斗突然倾斜。垫桌腿的符纸燃起幽蓝火苗，折叠桌哗啦垮塌！桌上罗盘猛跳起来，青铜指针疯了似的旋转，最后带着裂空声首射出去——
咚！
桃木剑尖还挑着假发片，我僵着脖子抬头。罗盘指针连根没入城管广告牌，牌面上印着赵队长油亮的光头照。此刻指针正扎在他反光的脑门图像正中，针尾嗡嗡震颤。
鲜红液体顺着广告牌缓缓淌下，在赵队长倒影的眉心凝成一颗朱砂痣。
穿堂煞的阴风钻进我后衣领。摊子垮了，可罗盘的血迹正在广告牌上勾勒出扭曲的符咒——和昨天账本里被雨水化开的残符一模一样。
李建国还在掏支票簿：“两千定金够不够？不够我...”
铜钱剑的灼热陡然窜上脊背。我盯着广告牌上越晕越开的血符，喉头发紧。
老头啊...你在十八层地狱打麻将时，是不是往阳间甩了张索命牌？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江十三的爆笑捉鬼传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6KAO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