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建国的奔驰车碾过减速带时，我裤兜里那坨铜钱疙瘩硌得大腿生疼。车载香水混着陈年烟味熏得人头晕，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钻进耳朵：“玻璃幕墙德国进口的！新风系统日本造的！谁想到穿堂风能杀人...”
写字楼大堂像口冰棺材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灯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李建国刷指纹锁的当口，前台姑娘从睫毛膏后头抛来记白眼：“李总，物业说咱们电费超了两倍，再闹鬼可得改夜班了！”
“小刘好好说话！”李建国抹着汗训她，声音却在空旷大厅里散出回音。姑娘撇撇嘴，粉饼盒“啪”地扣上，塑料壳磕掉了块亮片。
电梯钢索吱嘎作响，厢壁贴满男科医院广告。李建国突然按住28层按键：“小兄弟，柳大师当年给这栋楼批过风水...”他喉结滚了滚，“说此地聚财气，但需镇一件金器挡煞。”
“金蟾？”我盯着电梯门缝溢出的冷气，手指扣在桃木剑裂口处。
“您真神了！”他猛拍大腿，“纯铜镀金，眼珠子镶的是水晶！”
“叮——”
电梯门刚滑开，阴风卷着纸片抽在脸上。防火通道铁门大开过堂风，正对二十米外的落地窗。狂风在百米长廊里撕扯尖叫，几个工位文件夹被刮得哗哗乱翻，活像一群扑棱翅膀的鸽子。
“看！就是那儿！”李建国缩着脖子指靠窗工位，“三个月倒三个，都是加班趴那儿断气的！”
空工位积了层薄灰，台历停在死者猝死那天——壬午年七月初六。我心脏猛抽，师父账本上记的分明是初九！李建国这孙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？
裤兜突然发烫。那本机油浸透的《管道维修速成大法》灼着大腿。掏出册子时封皮八卦图上的血印晕染得更深了，暗红纹路正顺着罗盘刻线爬。
“呼啦！”身后突然卷来堆打印纸。我转身去挡，册子脱手飞出，不偏不倚砸中小刘的头顶丸子头。
“你神经病啊！”她尖叫着跳脚，两管唇膏从套装里震出来。粉饼盒摔开时碎成三瓣，半块粉扑被风卷起糊到我脸上。
“大姐对不住——”我扒拉着脸上的滑石粉去捡册子。纸页在风中乱翻，最终停在某页：满是歪扭的水管图里，竟夹着张铅笔草图——八卦方位标注二十八宿，正中画着个血淋淋的叉！
叉心位置精确卡在窗口工位，墨迹新得像刚画的。
李建国突然踩住册子边缘：“修管道的书也看风水？”他笑得发僵，腮帮子肉都在抖。
我一脚跺在他意大利皮鞋尖上，趁他抽痛抢回册子。指腹蹭过图纸血叉，黏腻感渗透皮肤——这他妈是人血！
小刘在碎粉饼前哭花了妆：“纪梵希圣诞限量版啊！”她气呼呼撕开包湿巾擦手，揉皱的纸巾甩进纸篓时带出团黑东西——像是被火烧过的假发。
保洁李大姐拖着水桶从洗手间冒出来，头顶新买的白绒帽被风吹得打转：“造孽哟！窗户还漏风！”她捂着发亮头皮朝我吆喝，“大师您瞧瞧！鬼剃头没完了！”
我从水桶捞起张浸透的A4纸。雨水状的湿痕洇开墨迹，纸上表格里三个红叉触目惊心，死因栏统一填着“突发性心脏衰竭”。死者名字在阴湿水痕中凸浮游动，周晓梅三字渗出的鲜红水珠，正顺表格滑痕向下淌。
作者“叫我林老湿”推荐阅读《江十三的爆笑捉鬼传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我举着湿纸片冲向那死亡工位。风更烈了，窗帘被掀起如鬼幡。从落地窗俯瞰，这座号称“凤凰展翅”的写字楼像被长刀劈开——左边商超霓虹晃眼，右边老旧居民楼黑洞洞的窗口如残缺牙齿。
“金蟾呢？”我吼得声音劈叉。
“前台供着呢！”李建国追来时差点被水桶绊倒。
镀金蛤蟆蹲在服务台大理石板上，嘴里钢镚新得晃眼。我抄起它才发现份量不对——腹内竟被掏成空腔！本该填实心的底座塞着团旧报纸，最外层纸页上铅印着讣告：
周晓梅，女，28岁，追思会定于壬午年七月初六晚七时。
她死在前台，葬礼却在师父该收卦金的前三天！
飓风猛地卷过通道。工位散落的碎纸片忽被风裹上半空，打着旋儿在长廊中心聚成柱状龙卷！尘埃碎屑在逆时针气流中翻飞碰撞，撕出尖啸。李大姐的白绒帽打着旋被吸进风眼，假发片早被气流剥下，如黑海蜇般贴在落地窗上。
“鬼抽风啊！”小刘的粉盒残骸被卷进涡流，亮片划开她丝袜，血痕洇上小腿。
我死攥住消防门把手，道袍被风鼓成风帆。桃木剑脱手冲向风眼中心时，裂开的剑柄处飘出点纸灰——那是夹层里没烧净的旧符纸，此刻竟闪出暗红光点！
剑尖插入纸龙卷瞬间，旋风突然凝固。漫天纸片簌簌下落，如雪片盖满长廊。被风拂净的地板上，那个死亡工位西周的灰尘竟扫出个人形空白区。
空荡办公椅下，一方浅印正微微反光。我踉跄扑去，指腹捻起星点的银丝——和理发大姐假发上粘的怪毛一模一样！
桃木剑插在纸堆中嗡嗡震鸣。我拔剑起身时，剑尖粘着的半湿纸片突然脱落。一张打印背面飘到眼前，墨渍泅湿处显出两排工整小楷：
地陷东南风刀烈
金蟾吐刃破喉咽
纸页突然发烫！我猛甩开手，那张纸却像烙铁贴上皮肉。风又起了，死寂长廊里回荡着哒、哒、哒的高跟鞋声。
李大姐突然捂头尖叫，帽檐被风吹得竖起。她光头皮正中央的秃斑上，赫然凝着道新鲜的抓痕，五道纤细血痕像被梳齿刮过——伤口渗出的一粒血珠正滑向眉骨。
桃木剑嗡鸣骤停。风卷着最后的纸屑旋向角落安全门，灰白粉尘在墨绿铁门上聚出个巨大的五指抓印。黑手印的尾指位置粘着截断甲——紫红甲油嵌着假钻，在消防指示灯下泛着诡异血光。
我的鞋底碾过血符图纸。纸上的破煞血叉己糊成红点，像死者在黄泉路上抛出的信号枪。
小刘哆嗦着举起手机，闪光灯“咔嚓”照亮抓痕。
人形空白区域边缘的薄尘里，不知何时多出枚油亮的椭圆形小黑影，轮廓像缩小版的招财金蟾。
桃木剑崩裂的剑尖正插在那黑影正中。
灯光骤暗。备用电源激活的惨绿安全灯在廊顶依次亮起，每盏灯罩下都悬着张飘荡的A4纸——每张都画着血淋淋的叉，如判决书高悬在每个员工头顶。
粘着我皮屑的血符图纸突然自燃。蓝绿火苗舔过边缘时，门框的破煞血手印正悄悄蜷起尾指——像垂死者最后的叩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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