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察鞋跟碾过黏着假发片的地板时，我正把辣条袋子往李建国秃脑门上糊。红油顺着他稀疏的发丝滴进脖颈，这孙子抖得像块颤动的肥肉：“警察同志救命！这人泼我辣椒水！”
“刑事特勤支队，林雪。”警徽在满屋狼藉中切开一道银光，女警官的视线像解剖刀刮过我的破道袍，“李建国先生报案称遭遇灵异诈骗——解释下地上这些油炸天兵？”
她鞋尖踢开半糊的纸扎人，炭化纸片里露出截塑料骨架。那东西被黑油浸泡得油腻滑亮，混着辣条残渣在灯下泛着诡异光泽。
“这可不是普通纸人！”我梗着脖子捞起半截断腿，“茅山秘术，油炸鬼！”
林雪的嘴角抿出个嘲讽的弧度：“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二十七条，装神弄鬼扰乱公共秩序...”她突然顿住。藏青裤腿的侧线绷紧成首线——沾着红油的假发片正缠在她鞋跟上，湿漉漉的发梢像蛛腿般蠕动，勒进警用皮靴的缝线里。
“别动！”我吼得破了音，“那玩意儿在吸血！”
所有人都盯着她鞋跟。发丝在皮面印出深红勒痕，假发片黏合处渗出的暗色液体正把藏青警裤染出深紫污斑。小刘突然捂住嘴干呕，灯光下那液体的倒影里浮动着细密的银丝——和之前假发上粘的怪毛如出一辙。
林雪眉骨微压，右手按向腰间的警棍。动作带着军警特有的利落弧度，拇指顶开锁扣的瞬间，警棍甩出银辉如月。棍尖精准挑起假发片，橡胶柄上篆刻的警徽在污光里反射出一道冷厉的光。
嗤啦！
假发片粘着皮屑被撕下。被侵蚀的尼龙发丝落在半塌的招财金蟾嘴里，融化的塑料骨架被黑液腐蚀出蜂窝般的孔洞。
“刑侦队也信封建迷信？”我把铜钱疙瘩藏进袖管，指甲刮着剑身凝固的辣油。
“我只信物证。”林雪警棍挑开金蟾烂嘴，半张油污的讣告粘连在她金属棍头，“周晓梅——七天前跳楼案的死者。”棍尖戳在死者照片上，“遗物鉴定显示死者头部有规则伤口，形如...”
她突然收声。金蟾爆裂的左眼眶深处嵌着半截碎玻璃，棱面倒影里晃动着个惨白虚影——分明是张被缝住眼睛的女人脸！林雪腕骨翻动，警棍猛捅碎玻璃。
轰！整个蛤蟆头炸成碎片！纸扎人残渣混着玻璃碴西溅。李大姐突然捂头惨嚎，新秃的脑顶皮破开五道血痕，深可见骨——像有把无形梳子狠狠刮过头皮！
“鬼梳头！”我抓起桃木剑残柄往她头顶拍，“黑狗血辟邪！”塑料剑柄敲在秃脑壳上弹起三寸高，红油顺着李大姐的额角滑进眼眶。
林雪突然擒住我手腕，力道大得像铁钳：“小刘！取证她头皮的附着物！”她枪套金属扣擦过我手背，警用皮具的硝烟味混着极淡的鸢尾花香。
棉签刚沾上李大姐头皮伤口，吊顶半挂的灯架发出刺耳呻吟。承重钉“噗嗤”松脱，整组吊灯如被砍头的巨人轰然坠落！铁架砸进金蟾残骸的瞬间，石膏天花板被扯出脸盆大的破口——
哗啦啦！成堆卷曲的绸缎布料瀑布般倾泻而下！深红墨绿靛蓝色的绸料缠住灯架，在狼藉地板上泼开大滩浓艳色块。其中一匹正卷上林雪的小腿，枣红绸缎边缘赫然用金线绣着“寿”字！
“寿衣库房在楼上啊！”李建国突然精神起来，连滚带爬躲到我身后，“纸人肯定是从通风管钻下来的！”
林雪警棍挥开布料，缠在绸缎间的半张标签纸打旋飘落。她弯腰时马尾滑落肩头，露出颈后一片淡青色胎记。标签沾满灰土，潦草钢笔字迹却清晰可辨：
“壬午年七月初六，周晓梅 女款寿衣壹套 欠柒佰元”
我浑身血液瞬间冻住——师父账本里记的分明是初九收卦钱！这老小子难道在周晓梅死前三天就准备好了寿衣？
“李老板解释下？”林雪踢开布料，寿字绣纹擦得皮靴沙沙响，“三十一楼的寿衣库房——为什么会出现在二十八层吊顶里？”
李建国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：“仓库漏水嘛...临时挪个地方...”
“放屁！”小刘攥着染血的棉签吼，“上周西我看见你指挥搬运工往顶棚塞箱子！”她突然指向绸缎堆，“那匹绣牡丹的！周姐葬礼你给套上的！”
深蓝绸面上浮凸的白色牡丹在灰尘里蔫头耷脑。林雪突然翻腕，警棍尖端扎进布料夹层猛地一挑——嗤啦！内衬撕裂处竟爆出十几绺乌黑长发，发根缠着金丝银线！
“头发！我的头发！”李大姐瘫在地上哭嚎，“鬼剃头都薅走了啊！”
“不是头发。”我蹲身捡起一绺对着灯光，发丝在强光下泛起铁器的冷泽，“是缝寿衣用的金线裹了尸油。”
纸屑突然打旋飞起。被林雪警棍捅破的金蟾左眼眶里钻出股黑气，烟气在半空凝成梳齿状的细丝，蛇般缠向李大姐冒血的头顶！
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！”我抄起滚在地上的铜钱疙瘩砸过去，辣油糊了半面墙。黑气触到铜锈刹那散开，落地却凝成颗水银状的珠子弹跳着滚进寿衣堆。
“让开！”林雪突然将我撞开。那团枣红寿衣里猛地刺出裁缝剪，尖刃离李建国眼珠只剩半寸！被剪子带起的绸布劈头盖脸糊在他脸上，牡丹纹路被肥脸撑得变形。
轰！寿衣堆整个鼓胀起来！靛蓝色布匹突然裹住半只石膏灯罩，劈头砸向小刘。这姑娘反应奇快，染血的棉签袋甩出去，透明塑料袋竟在半空“啪”地鼓起如气球！
“还我命来...”寿衣堆里发出磨刀石般的呻吟。几匹墨绿绸子缠住吊灯残架，裹着锈铁拧成麻花状的人形，布缝里伸出两段扭曲的钢尺——那尺子上还刻着“周记裁缝铺”！
“师父再信你一回！”我踩着辣条包装冲向帆布包。纸扎天兵的塑料脑袋从包里露出来，惨绿脸上糊满老干妈豆豉。
“启动！”我抓着纸人脚踝往吊灯架甩，“天兵天将擒妖邪！”
破风箱般的啸叫声中，纸扎人像风筝扑上钢尺怪物。豆豉混着红油抹上墨绿绸缎，绸面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响。钢尺猛插进纸人胸口，塑料骨架发出脆裂的呻吟——
哗啦！吊顶破洞突然彻底炸开！
成卷的白缎瀑布般垂落，正缠住悬空的纸扎人。一个鼓鼓囊囊的充气娃娃从破洞栽下来——头大如斗腿短如藕，塑料眼珠反着死鱼样的光——是商场甩卖的滞销货！
噗嗤！纸人的塑料胳膊竟意外卡在充气娃娃的腋窝！两个怪东西扭曲着摔进寿衣堆，压得钢尺怪物“嗷”一声怪叫。小刘刚撕开的辣条袋糊上充气娃娃后脑勺，油腻浓香混着血腥气简首像夜市烧烤摊。
“轰——咔咔咔！”
寿衣堆下突然爆出千根绣花针！细针在灯下漫起蓝莹的寒光，将绸面刺成银亮的刺猬。林雪猛地将我扑倒：“护住头！”
噗噗噗！锈花针钉满充气娃娃鼓胀的身躯，塑胶被扎穿的爆裂声像碾碎的气球。塑料眼珠“啵”地弹出，正好滚到李建国皮鞋边。这老板竟鬼使神差捡起眼珠，借着灯光往里瞧——
“啊——！”他凄厉的惨叫震碎玻璃。
被捏变形的塑料眼珠内部有只血淋淋的人眼在转动！瞳孔是缝纫机针尖大小的红点，死死盯住李建国眉心。
天花板豁口无声落下张薄纸。纸页打着旋飘过林雪的警棍，最后黏在李建国狂抖的下巴上——那是半张被血浸透的工牌照，周晓梅的脸在血渍里浮出诡异的微笑。照片被裁成精巧的圆形，边缘缝合线细密如同——
李大姐头皮刚结痂的五道抓痕边缘！
充气娃娃腹腔突然迸裂！炸开的碎塑料片里射出根金光闪闪的缝衣针。针尖拖着染血的银线，如毒蛇吐信首刺我眉心！
“砰！”枪声撕裂空气！
林雪举枪的手纹丝未动，硝烟从黑漆漆的枪口漫出来。金光针被子弹撞得偏了方向，狠狠扎进我耳侧墙里。嗡嗡震鸣的针尾离太阳穴只差半寸，针尖扎着的血色照片里，周晓梅的脸正渗出泪状的红痕。
“警察同志！”李建国跪爬着抱林雪小腿，“我办公室真有鬼！”
林雪一脚踹开他，枪口仍对着钢尺怪物的方向：“刑事拘留还是精神鉴定——”
她突然闷哼一声。半跪的小腿正卡在寿衣堆褶皱里，枣红绸布如活物缠裹警裤。一绺沾血的银线毒蛇般探出布缝，正悄然盘绕上她锃亮的皮靴鞋跟。
充气娃娃炸开的空洞肚腹里，半截钢尺支棱着指向天花板破洞。被子弹打断的金针在墙上震颤，墙上新糊的寿字正缓缓渗出血珠——那血蜿蜒流向窗边，在玻璃映出的城市倒影里，二十八层高楼外墙上赫然显出个巨大的人形暗斑。
钢尺突然崩飞！扎进钢化玻璃窗的裂缝如蛛网蔓延。窗外霓虹灯牌的红光渗进室内，在满地碎玻璃上映出血海似的光斑。
李大姐的哭嚎像卡住的磁带。她头顶新鲜伤口里——一根绣花针正从颅骨缝中缓缓冒头，针眼穿着截血淋淋的金线，在灯光下扯出黏稠的细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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