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买处的大院里,气氛有些剑拔弩张。
这里是整个侯府物资流转的源头。
新上任的总采买管事,钱进,正背着手,站在院子中央。
他是王夫人新提拔上来的心腹。
身材干瘦,颧骨高耸,一双三角眼,闪烁着阴鸷的光芒。
在他的面前,小厨房的管事小五,正被两个粗壮的仆役,拦住了去路。
小五的身后,是一辆空空如也的板车。
“钱管事,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小五的脸上,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“为何要拦着我们的人,不让我们出去采买?”
“什么意思?”
钱进冷笑一声,从鼻孔里哼出了几个字。
“我的意思,就是侯府的规矩。”
他慢悠悠地踱到小五的面前,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。
“侯府上下,所有的采买,都必须经由我这采买处,统一进行。”
“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。”
“什么时候,轮到你们一个小厨房,私自跑到外面,去和那些不三不西的商贩,勾勾搭搭了?”
他的话,说得冠冕堂皇。
实际上,却是图穷匕见。
王夫人终于发现了。
沈云溪在获得了独立的采买权之后,并没有走府里那些固有的供应商渠道。
而是凭借着自己对市场的了解,和那张“锦绣阁”的金卡。
绕开了他们,建立了一套全新的,物美价廉的,独立的供应网络。
这无疑是动了王夫人的奶酪。
也断了她手下这些管事们,上下其手,捞取油水的财路。
“我们三小姐,是得了侯爷特许的!”
小五梗着脖子,争辩道。
“侯爷只是准许你们单独采买,可没说,你们可以另立门户,坏了府里的规矩!”
钱进的声音,陡然拔高。
“我告诉你们,从今天起!”
“你们小厨房所有需要的东西,都必须报到我这里来!”
“由我统一采买,统一分发!”
“至于你们在外面找的那些野路子,都给我断了!”
他这是要强行切断沈云溪与外界的联系。
要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,重新扼杀在摇篮里。
就在这时。
一个清冷的声音,从不远处传来。
“钱管事,好大的火气。”
沈云溪带着小翠,缓缓地走了过来。
她的脸上,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。
仿佛眼前这场冲突,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。
钱进看到沈云溪,眼中闪过一丝忌惮。
但他一想到背后有王夫人撑腰,胆气便又壮了起来。
“三小姐,您来得正好。”
他抢先开口,恶人先告状。
“下官正要去找您呢。”
“您手下的这个管事,目无规矩,私自采买,己经严重扰乱了采买处的秩序。”
“下官今日,也是奉命行事,拨乱反正!”
“是吗?”
沈云溪没有与他争论“规矩”的问题。
她只是静静地,看着他。
“钱管事,我记得,你是上个月,才接替了王富贵的位置吧?”
她看似随意地,问了一句。
钱进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“是。”
“那你可知,王富贵,是因为什么,才被革职的?”
沈云溪继续问道。
钱进的脸色,微微一变。
“他……他那是以次充好,怠慢主子。”
“不错。”
沈云溪点了点头。
“但归根结底,他坏的,是侯府的利益。”
“父亲之所以动怒,并非是因为一道菜的好坏。”
“而是因为,他看到了府里采买系统中的,巨大漏洞和浪费。”
她的话,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剖开了问题的核心。
钱进的额角,开始渗出细微的汗珠。
“三小姐,您……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意思,很简单。”
沈云溪没有再看他。
她转过身,对身后的小翠,示意了一下。
小翠立刻上前,将手中一首捧着的两个账本,递了上去。
“钱管事。”
沈云溪的声音,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这里有两本账。”
“一本,是按照你所说的‘祖宗规矩’,走府里的旧渠道,采买食材的成本核算。”
“另一本,是我这个月,走新的渠道,实际支出的成本。”
“我这个人,愚笨,不懂什么大道理。”
“我只相信,这白纸黑字上,记着的数字。”
钱进的目光,落在了那两本账册上。
他的心里,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。
沈云溪没有让他去拿。
她只是当着在场所有采买处下人的面。
亲自翻开了,那两本账册。
她先翻开了第一本,旧渠道的账册。
“就以我们小厨房,每日消耗量最大的精米为例。”
她的声音,清晰而沉稳。
“府里的旧供应商‘陈氏米行’,给我们的价格,是三十文一斗。”
“每个月,按照六十斗的用量计算,光是买米,就要花掉一两八钱银子。”
然后,她又翻开了第二本,新渠道的账册。
“而我找的新供应商,是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米铺。”
“老板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。”
“他给我的价格,是二十五文一-斗。”
“同样是六十斗的用量,每个月,只需要花掉一两五钱银子。”
“光是这一项,每个月,就能为侯府,省下三百文钱。”
三百文钱,不多。
但这个数字,从一个小小的庶女口中说出。
配上她那本清晰得可怕的账册。
却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,震撼人心的力量。
“再比如,我们常用的猪肉。”
沈云溪的手指,划过了账册上的另一行。
“旧渠道的价格,是二十文一斤。”
“新渠道的价格,是十六文一斤。”
“每个月,又能省下至少二百文。”
“还有蔬菜,禽蛋,油盐……”
她一项一项地,念了下去。
每一个数字,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钱进的脸上。
最后,她合上了账册。
她抬起头,看着那个己经面无人色的,总采买管事。
“钱管事。”
“我算过了。”
“仅仅只是一个小厨房。”
“按照我的新渠道来采买,每个月,至少能为侯府,省下二两银子。”
“一年,就是二十西两。”
“整个侯府,大大小小的厨房,有七八个。”
“若是都照此办理,一年下来,能省下多少银子,想必管事你的心里,比我更清楚。”
她没有谈权力,也没有谈规矩。
她只谈利益。
赤裸裸的,无可辩驳的,属于整个靖安侯府的,巨大-利益。
“我这个人,人微言轻。”
沈云溪的脸上,露出了一丝“无奈”的微笑。
“自然是做不了钱管事您的主的。”
“所以,这两本账,我稍后,会亲自呈给父亲过目。”
“到时候,是遵循那所谓的‘祖宗规矩’,让侯府每年,白白地损失上百两银子。”
“还是选择更省钱,更高效的方式。”
“就让父亲他老人家,来亲自定夺吧。”
钱进的身体,晃了一下。
他的后背,己经被冷汗,彻底浸湿了。
他不敢阻拦。
他知道,自己若是再敢阻拦。
那他面对的,就将是和王富贵一样,甚至更凄惨的下场。
总采-买管事钱进,在铁一般的数据和利益面前,不敢再有半分阻拦,沈云溪建立的外部供应渠道,得以保全。
而她那“精打细算,一心只为侯府着想”的名声,也在账房和靖安侯那里,得到了进一步的,不可动摇的巩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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