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云溪的院子里,静悄悄的。
一盏孤灯,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。
沈云溪坐在灯下,手中捧着一本古籍,看得十分专注。
她的神情,一如既往地平静,仿佛白天在议事厅里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,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戏剧。
小翠在旁边为她研墨,却显得心神不宁。
墨块在砚台上,磨得“沙沙”作响,时轻时重,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。
终于,她还是忍不住了。
“姑娘。”
她放下墨块,走到沈云溪身边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。
“您……就一点都不急吗?”
沈云溪缓缓地将书翻过一页,没有抬头。
“急什么?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晚风拂过湖面,不起一丝波澜。
小翠急得首跺脚。
“当然是急夫人的事啊!”
“现在人证物证俱在,她买凶杀人的罪名,己经是板上钉钉了。”
“可她倒好,竟然以死相逼,侯爷竟然也就这么僵持住了。”
“这都过去一天了,侯爷只是下令将她禁足在院子里,不许任何人探视,连个明确的处置都没有。”
“这算怎么回事啊?”
她越说越气。
“她犯下的可是死罪啊!”
“难道就因为她拿自己的性命做要挟,这件事,就要这么不了了之了吗?”
“姑娘,恕奴婢多嘴。”
小翠往前凑了凑,压低了声音。
“夜长梦多啊。”
“王夫人虽然被禁足了,但她在府里经营多年,党羽众多。”
“王家那边,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,说不定现在就在宫里,在朝堂上,为她活动呢。”
“万一……万一拖得久了,事情起了什么变故,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,不都白费了吗?”
她看着沈云溪,眼神里带着一丝狠厉。
“姑娘,奴婢觉得,咱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。”
“既然她不仁,就别怪我们不义。”
“咱们是不是……也该用些更激烈的手段?”
她没有明说是什么手段,但眼神里的意思,己经很清楚了。
对付一个己经被逼入绝境的敌人,最干脆利落的方法,就是让她永远消失。
沈云溪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。
她抬起头,静静地看着小翠。
她的目光,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。
看得小翠心里有些发毛。
“姑娘……您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?”
“奴婢……是不是说错话了?”
沈云-溪-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
她只是反问道:“小翠,你跟了我多久了?”
小翠愣了一下,掰着手指算了算。
“从……从姑娘您在柴房醒过来那天算起,到现在,快半年了。”
“半年了啊。”
沈云溪微微颔首。
“这半年来,你跟着我,从一个胆小懦弱,任人欺负的小丫鬟,成长为现在能独当一面,敢想敢做的得力臂助。”
“你的成长,我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我很欣慰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夸奖,让小翠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微微泛红。
“都是姑娘教得好。”
沈云溪话锋一转。
“但是,小翠,你还缺一样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小翠好奇地问道。
“定力。”
沈云溪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战略上的定力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窗边,推开了窗户。
一缕清冷的月光,照了进来,洒在她的脸上,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真实。
“你刚才说,王夫人现在是负隅顽抗。”
“你说得很对。”
“但你有没有想过,一个人,为什么会负隅顽抗?”
小翠想了想,答道:“因为……她被逼入绝境了,没有退路了。”
“没错。”
沈云溪点了点头。
“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,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。”
“她会变得无比疯狂,无比危险,会用尽一切手段,做最后的挣扎。”
“你现在看到的,以死相逼,就是她最疯狂,也是最愚蠢的一招。”
她回过头,看着小翠。
“你觉得,她这一招,能撑多久?”
“父亲和祖母,确实会因为顾及侯府和王家的脸面,而一时投鼠忌器。”
“但是,这种顾及,是有底线的。”
“王夫人犯下的,是谋害主子家眷的死罪,这是在挑战整个家族的根基和规矩。”
“这个底线,是谁也不能碰的。”
“所以,父亲的暂时隐忍,不是妥协,而是在权衡,在寻找一个,既能处置她,又能将对侯府的损害降到最低的方法。”
小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沈云溪继续解释道:“而我们,在这个时候,最需要做的,是什么?”
“不是像你说的,用更激烈的手段去刺激她。”
“那样做,反而会落入下乘,甚至会授人以柄。”
“万一出了什么差错,我们就会从占尽道理的原告,变成和她一样的,不择手段的凶手。”
“到时候,是非黑白,就再也说不清了。”
她走到小翠面前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“小翠,你要记住。”
“战争,不仅仅是看谁的拳头更硬,更是看谁,更能沉得住气。”
“敌人越是疯狂,就越说明她己经黔驴技穷。”
“她越是挣扎,就越会暴露出她更多的,致命的破绽。”
“王夫人现在,就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。”
“她唯一的赌注,就是自己的性命。”
“但这个赌注,她不敢真的押下去。”
“因为她比谁都怕死。”
“所以,她必然会想别的办法。”
“她会去求救,会去串联,会去做一些,更加愚蠢,更加疯狂的事情,来试图翻盘。”
“而我们,只需要,安安静静地,等着。”
沈云溪的眼中,闪烁着一种如同猎人般的,冷静而睿智的光芒。
“等着她,自己走出那步,最臭的,无法挽回的棋。”
“到那个时候,都不需要我们动手。”
“她自己,就会把自己,送上绝路。”
“这,就叫,静待时变,后发制人。”
一番话,如同一盆清泉,浇熄了小翠心中那团焦躁的火焰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原来,姑娘不是不急。
而是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,更高的战略眼光,在布局。
她看到的,是眼前的僵局。
而姑娘看到的,是僵局之后,敌人必然会犯下的,致命错误。
“姑娘……”
小翠的脸上,露出了愧疚和敬佩的神色。
“奴婢……奴婢明白了。”
“是奴婢太心急,太短视了。”
“奴婢以后,再也不会了。”
沈云溪微微一笑。
“你能明白,就好。”
她重新走回书桌旁,坐下,拿起了那本刚才没看完的书。
“去吧。”
“把心态放平。”
“泡一壶好茶来。”
“然后,我们一起,安安静静地,看戏。”
“是,姑娘。”
小翠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,转身退了出去。
她的脚步,不再像来时那样急促。
变得沉稳,而坚定。
沈云溪稳固的,不仅仅是小翠的心态。
更是她这个核心小团队的,战略节奏。
在最后的决战来临之前,任何一丝一毫的冒进和失误,都是不能容忍的。
整个院子,重新恢复了宁静。
只有那盏孤灯,静静地燃烧着。
仿佛在积蓄着力量,等待着那,黎明破晓前,最浓重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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