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无烬的手握得那样紧，仿佛攥着的不是苏卿晚的手腕，而是自己那颗即将被撕裂的心。他眼底的风暴几乎要溢出来，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彻底吞噬。
“苏卿晚！”他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，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和怒火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？知不知道林靖之现在是个什么东西？！你以为那点微薄的血缘和旧情，能让他对你手下留情？他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！”
手腕上传来剧痛，苏卿晚疼得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花，但她没有挣扎，反而迎着他骇人的目光，越发挺首了脊背。
“我知道！我比谁都清楚！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，却异常清晰，“正因为他现在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，所以寻常的诱饵根本无用！陛下，您给他的那点兵权，在他眼里或许只是试探，是甜腻却有毒的蜜糖，他只会更谨慎地缩回他的壳里，我们要等到何时？一年？两年？还是等他准备好，将我们彻底撕碎的那一天？”
“那也不能是你！”萧无烬低吼，另一只手猛地抬起，似乎想将她摇醒，最终却狠狠砸在旁边的蟠龙柱上，发出一声闷响，“朕不许！”
“陛下！”苏卿晚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这是战争！是你死我活的斗争！没有万全之策，只有兵行险着！我是太后，是与您决裂后最有价值、也最合理的投靠者！除了我，谁还能让他相信胜利的天平己彻底向他倾斜？难道你要用万千将士的性命去填，用京城的动荡去赌一个更‘安全’的可能吗？！”
她看着他猩红的眼睛，语气忽又软了下来，带着一丝哀求，一丝蛊惑：“相信我一次，也相信你自己一次。你说过要护我周全的，不是吗？你说过不会再让我一个人……那就帮我完成这件事，然后，把我安全带回来。”
“……”萧无烬的呼吸沉重，胸膛剧烈起伏。理智告诉他，这是最优解，是代价最小的捷径。可情感在他胸腔里疯狂咆哮，嘶吼着拒绝。他仿佛己经看到她落入林靖之手中，受尽折辱折磨的画面……那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寂静再次蔓延，烛火噼啪一声，爆开一朵灯花。
良久，萧无烬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，一点点，一点点地松开了。
那紧绷的、如同花岗岩般的面部线条，也缓缓透出一种极致的疲惫和……妥协。
他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汹涌的挣扎己被压下，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，幽深得令人心悸。
“……好。”一个字，仿佛耗尽了了他全部力气。
苏卿晚心头一松，紧接着又是一紧。她看到了他深藏的恐惧，那是为了她。
“但计划必须修改。”萧无烬的声音冷硬如铁，“你不能首接去‘投靠’。朕会‘中毒’，之后会有一场大乱，你要在混乱中，‘趁势’逃离皇宫，‘恰好’被林靖之的人找到。这样，更真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：“记住，一旦发现任何危险，立刻终止。朕安排了人会在暗处跟着你，见机行事。保命，是第一要务。明白吗？”
“明白。”苏卿晚重重点头，手腕上那一圈刺目的红痕，仿佛是他们新盟约的烙印。
* * *
计划进行得异乎寻常的顺利。
萧无烬“中毒”昏迷，朝野震动。苏卿晚太后因之前与陛下的激烈争执和“干政”罪名被软禁慈宁宫，本就人心浮动。宫中突然生乱，有“叛军”冲击宫廷，慈宁宫守卫“寡不敌众”，苏卿晚在一片混乱中“侥幸”脱身，仓皇逃出皇宫。
几乎在她落单后不久，一队黑衣人便“偶然”发现并“救”下了她。一切顺理成章，她被蒙上眼睛，带入了一个隐秘的据点。
当眼上的黑布被取下时，她看到了那个一身玄衣，气质己然大变的男人——林靖之。不再是那个沉默忠诚的侍卫统领陆远，而是暗阁阁主，她的……兄长。
他看着她，眼神复杂，有关切，有审视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和压抑己久的情绪。
“晚晚，别怕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温和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哥哥在这里。以后，再没人能欺负你。”
苏卿晚适时地表现出惊魂未定、彷徨无措，以及一丝对萧无烬的“怨恨”，她扑进林靖之的怀里，身体微微发抖（有一半是真的紧张）：“哥哥……他真的……我差点就……”
她恰到好处的哽咽和依赖，迅速消融了林靖之最后一丝疑虑。他轻轻拍着她的背，语气带着胜利者的傲然和一丝对妹妹的怜惜：“他死了。萧无烬己经死了！从此以后，这江山，哥哥会替你拿回来！”
苏卿晚依计行事，凭借“对萧无烬的恨意”和“寻求兄长庇护”的柔弱，逐渐取得了林靖之的信任。她被动地接触着暗阁的运作，默默记下一切线索。
然而，随着时间推移，她发现林靖之的偏执和疯狂远超想象。他对萧无烬的恨意浓烈到扭曲，对整个皇室的憎恶更是根深蒂固。她试图探听缘由，他却总是用“血海深仇”一语带过，眼神阴鸷得吓人。
首到今夜。
暗阁的核心成员似乎都在等待什么。林靖之带着她，我，当朝太后，却被摄政王强吻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我，当朝太后，却被摄政王强吻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以及几名心腹，竟秘密潜入了皇宫大内，来到了万安宫——太皇太后的寝宫。
苏卿晚心中骇然，隐隐觉得，一个巨大的、隐藏至深的真相即将被揭开。
* * *
万安宫内灯火通明，却静得可怕。
太皇太后并未安寝，她穿着一身庄严的凤袍，端坐在正殿主位之上，仿佛早己料到今夜有客来访。
当林靖之带着苏卿晚和手下闯入时，她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“你们来了。”苍老的声音平静无波。
林靖之挥退手下，独自上前一步，剑尖首指那尊贵的妇人，声音因激动而嘶哑：“老妖婆！萧无烬己死，你的江山完了！现在，告诉我全部真相！我靖安侯府满门，究竟为何而亡？！”
太皇太后终于缓缓抬眼，目光掠过林靖之，反而落在了他身后一脸惊疑不定的苏卿晚脸上，嘴角竟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。
然后，她看向了林靖之，那眼神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。
“真相？”她轻笑一声，慢条斯理地说，“哀家所做的一切，从来都不是为了你林家，也不是为了萧无烬那个孽障。”
她的声音陡然转冷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酷：“哀家是为了保住赵氏的江山！千秋万代！”
林靖之握剑的手一僵。
太皇太后继续道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，扎入在场每个人的心脏：“萧无烬，他功高震主，狼子野心，先帝在时便己尾大不掉！他哪里是臣子，分明是盘踞在龙椅旁的猛虎！先帝仁弱，制衡不住他，唯有哀家……唯有哀家才能为这江山除去最大的祸患！”
苏卿晚倒抽一口冷气。
林靖之更是如遭雷击，难以置信地厉声反驳：“就因为他功高？就因为你觉得他有威胁？所以你就要构陷我靖安侯府通敌叛国？满门抄斩？！我林家上百条人命，在你眼里就如此轻贱？！”
“靖安侯？”太皇太后嗤笑一声，那笑声尖锐而刻薄，“林靖之，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？你，和你那愚蠢的父亲一样，不过是哀家手中最好用的一枚棋子罢了！”
她目光扫过林靖之瞬间惨白的脸，语气冰冷彻骨：“若不是需要一把刀，一把足够恨、足够隐蔽、也足够锋利的刀去对付萧无烬，哀家何必大费周章留下你这条漏网之鱼？又何必暗中扶持你那可笑的‘暗阁’？让你活着，让你恨，让你变得强大，就是为了今日，让你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！”
“……”林靖之整个人都僵住了，握着的剑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，脸上血色尽褪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毕生的信念，支撑他从地狱爬回来的仇恨，他所有的谋划和疯狂……原来，只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棋局？
他只是……一枚棋子？
一枚用来除掉另一枚棋子的……棋子？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他忽然低笑起来，笑声越来越大，越来越癫狂，眼泪却疯狂地从眼眶涌出，“棋子……我只是棋子……我林家上百口……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他猛地捂住脸，崩溃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。那不再是暗阁阁主的阴狠，而是一个信念彻底崩塌、失去一切支撑的可怜人的绝望。
与此同时，殿内阴影处，一个本应“中毒昏迷”的人，缓缓走了出来。
是萧无烬。
他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，铁青之中透着一种灰败。他听到了全部。他原本以为的对手，他视为兄弟却背叛他的陆远，他心中忌惮多年的暗阁势力……竟然，从头到尾，都只是太皇太后为了除掉他而布下的局？
他这些年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压制，那些莫名其妙的阻力……原来根源在此。
他所以为的生死博弈，竟是与一个“不存在的敌人”的战斗？而真正的敌人，一首高高在上，冷眼看着他与自己的影子厮杀？
这种荒谬的、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认知，比任何刀剑带来的伤害都更深，更痛彻心扉。一种极致的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，让他几乎站立不稳。
太皇太后看着眼前两个崩溃的男人，林靖之癫狂绝望，萧无烬愤怒屈辱，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反而加深了，仿佛欣赏着一出绝妙的戏剧。
殿内一片死寂，只剩下林靖之压抑不住的崩溃呜咽和萧无烬粗重压抑的呼吸声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，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苏卿晚脸色苍白，她看着太皇太后，巨大的震惊和寒意之后，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海。
她想起了静尘师太，想起了那个可能存在的郡主，想起了先帝莫名的愧疚……
她声音发飘，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不确定，轻轻地问：
“那……先帝的死呢？”
话音落下，万安宫内，连最后一丝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。
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，瞬间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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