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，沉沉压在道观的檐角。罗家荣攥着刚画好的护身符，指尖还沾着朱砂的凉意。白日里玄风道长教他画符时，眉宇间的凝重总让他心头发紧——道长说，这符要多画几张，寻常的驱邪符挡不住近来山里的邪祟。
后窗突然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夜风卷着股腥甜的气灌进来，吹得桌上的符纸簌簌乱抖。罗家荣猛地回头，只见窗台上蹲着只黑猫，绿幽幽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，嘴角沾着些暗红的东西，像没擦净的血。
“是道长养的墨影吗？”他刚要伸手去摸，黑猫突然弓起背，发出尖利的嘶叫，纵身跃向院中的老槐树。罗家荣追出去时，正撞见黑猫被一道黑影拖拽着，往山林深处飘去。那黑影细长如带，裹着黑猫的身体，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，像极了前夜井里钻出的黑雾。
“道长！”他大喊着冲向三清殿，却见玄风正站在殿门内，手里的桃木剑嗡嗡作响，剑身上爬满了蛛网状的黑纹。“来了。”玄风的声音比平日沉了三分，“不是冲着道观来的，是冲着你来的。”
罗家荣一愣，低头看自己胸前——那枚玄风给的护心镜正烫得惊人，镜面映出身后的夜空，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山林里涌出来，像被惊动的蚁群，朝着道观的方向蠕动。
“三年前那口井里的，不止一个冤魂。”玄风挥剑斩断缠上台阶的黑雾，火星溅在罗家荣脚边，“阿秀只是最先爬出来的。她们都记着你，记着那个暴雨夜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后院的药圃突然传来“哗啦啦”的巨响。罗家荣回头，只见那些长势正好的草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，泥土里钻出无数只苍白的手，指甲缝里嵌着湿泥，朝着他的方向抓来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放牛娃的修行传奇“你的吐纳法练得怎么样了？”玄风将一把黄符塞给他，“守住心脉，别让它们钻了空子。”
罗家荣握紧符纸，按照道长教的法子沉息凝神。温热的气流在体内流转，与护心镜的烫意交织，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。可那些手越来越多，甚至顺着墙壁爬上了三清殿的梁柱，殿内的香突然熄灭，三清像的眼睛里，竟渗出了两行血泪。
“它们恨的不是你，是‘旁观’。”玄风的桃木剑突然被黑雾缠住，他闷哼一声，手臂上瞬间爬满了黑纹，“当年你若救了阿秀，或干脆转身离开，都不会这样……可你站在那里，看见了，却什么都没做。”
罗家荣的呼吸猛地一滞，屏障瞬间出现裂痕。一只手趁机抓住他的脚踝，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往上爬，他仿佛又听见了阿秀的哭声，混杂着无数细碎的呜咽，在耳边盘旋：“为什么不救我……为什么看我掉下去……”
护心镜“啪”地裂开道缝，玄风见状，突然咬破舌尖，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，剑身上的黑纹瞬间退去，爆发出耀眼的金光：“孽障！他当年不过是个孩子！”
金光扫过之处，黑雾惨叫着消散，那些手也缩回了泥土里。罗家荣瘫坐在地上，看着玄风苍白的脸，突然明白道长为何总在夜里对着药圃叹气——那些草药，都是用来压制冤魂怨气的。
而现在，药圃枯了。
玄风拄着剑站起来，声音带着疲惫：“天亮后，跟我去一趟后山的镇魂塔。再晚些，恐怕连塔都镇不住了。”
罗家荣看着地上未散的黑雾，突然想起阿秀那双红绣鞋。原来有些债，不是闭眼不看就能躲掉的。他捡起地上的黄符，指尖的朱砂被冷汗晕开，在符纸上洇出一片模糊的红，像极了三年前井水里的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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