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是顺着山脊走的，风比谷底大些，吹得青禾的衣袍猎猎作响。她背上的伤被风灌得发疼，却没像来时那样皱眉，只是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那片石缝——锁阳花的嫩芽在风里轻轻摇晃，像在朝他们挥手。
“你说，蚀骨花真的会跟着锁阳花转向光吗？”青禾忽然问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。
罗家荣抱着小狐狸，腾出一只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衣襟：“会的。你看小狐狸，昨天还怕生，今天不就肯让我抱了？万物都有向光性，只是有的被蒙了眼，有的迷了路。”他低头蹭了蹭怀里的小家伙，“就像它，之前总躲着玄风，不是讨厌，是怕玄风手里的药杵——它以为所有举着东西的人都要打它。”
青禾想起玄风被押走时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炼完的丹，那丹丸泛着诡异的紫黑色，却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碎光，像极了锁阳花根须上的金色纹路。“或许，我们都太急了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总想着一下子把邪的变成正的，把歪的扳成首的，却忘了它们也需要时间，需要有人先伸出手，让它们知道光是什么样子。”
罗绝从后面赶上来，手里拿着个布包，打开一看，是些晒干的锁阳花瓣。“陈掌柜让人送来的，说这花晒透了泡茶，能安神。”他分给罗家荣和青禾各一小包，“他还说，玄风在牢里开始读医书了，说要学正经的草药术，将来出去给人看病。”
青禾接过花瓣，指尖捏着那干燥却依旧带着纹路的花瓣，突然笑了：“你看，他果然在转向光呢。”
风突然转了向，带着山脚下的炊烟味飘上来。罗家荣深吸一口气，闻到了米香，还有点药草的清苦，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熬的粥——里面总放些晒干的花瓣，说是能败火。
“我娘以前总说，人心就像粥锅，急了会糊，慢了会凉，得慢慢搅。”他望着山下的村落，袅袅炊烟在瓦顶上散开，“玄风就像口烧糊的锅，咱们不能首接扔了，得先刮掉焦痕，再慢慢煮新的粥。”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放牛娃的修行传奇小狐狸突然从他怀里探出头，对着山下叫了两声。顺着它看的方向，几个孩子正在田埂上追跑，手里举着刚摘的野菊，笑声脆得像铃铛。罗家荣突然明白，所谓的正邪、对错，到了最后，都要落到这些具体的人和事上——让孩子能安心奔跑，让炊烟能自由飘散，让每颗心都有处安放。
走到半山腰时，青禾的伤口又开始疼，她停下来靠在树上喘息，罗绝趁机给她换了药。新的药膏是陈掌柜配的，里面掺了锁阳花的花粉，抹在伤口上带着点清凉的痒意。
“这药膏里的花，是上个月石缝里开的第一朵锁阳花。”罗绝一边包扎一边说，“陈掌柜说，用最先绽放的花入药，最有灵气，能带着后面的花一起长。”
青禾看着他熟练的动作，突然想起小时候，师娘也是这样给受伤的弟子换药，嘴里总念叨“伤筋动骨一百天，急不得”。那时她不懂，总觉得师娘太温和，对付恶人就该用狠劲。现在才懂，那温和里藏着的力量，比狠劲更绵长。
“罗伯伯，”她轻声说，“等玄风出来，我们请他来种锁阳花吧。”
罗绝包扎的手顿了顿，随即笑了：“好啊，让他亲手把蚀骨花拔掉，种上锁阳花，看它们怎么在石缝里扎根，怎么朝着太阳长。”
小狐狸似乎听懂了，从罗家荣怀里跳下来，沿着山路往下跑，又跑回来，嘴里叼着一朵小小的紫色野花，放在青禾脚边。
青禾捡起那朵花，花瓣上还沾着露水，在阳光下闪着光。她忽然觉得，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坎，解不开的结，其实都像这山路，看着陡峭，一步步走下来，也便到了平缓处。而那些根须的方向，那些人心的转向，或许从来都不复杂——不过是有人肯慢下来，肯伸出手，肯相信光的力量。
风再次吹过，带着远处的钟声，还有锁阳花淡淡的清香。罗家荣望着青禾脸上渐渐舒展的眉头，抱着小狐狸加快了脚步。他知道，前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，但只要根须向着光，脚步跟着心，就不会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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