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家荣抱着小狐狸往回走时,阳光正顺着山脊淌下来,把石阶染成金红色。青禾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,混着药篓里枝叶的轻响,像串不成调的曲子。
“罗绝师兄说,玄风昨夜在牢里默写《清心经》了,”青禾回头等他,额角的碎发沾着汗,“字迹比以前工整多了,还在末尾画了株歪歪扭扭的锁阳花。”
他低头看怀里的小狐狸,小家伙正用爪子扒他的衣襟,像是在催他快走。“周伯说,玄风小时候总给他送野菜,”罗家荣忽然笑了,“原来他也不是生来就带刺的。”
转过弯,就见罗绝站在晒药的竹匾前,手里捏着片刚晒好的锁阳花瓣。“老周的回春露真管用,”他扬了扬手里的花瓣,“后山那片蚀骨花根须,竟真的缠上向阳草了。”
青禾放下药篓,从里面翻出个陶罐:“我采了些晨露,按周伯说的法子混了向阳草汁,咱们再去浇一次?”
三人往石缝处走时,远远就见那株蚀骨花变了模样——紫黑叶片大半褪成墨绿,新抽的嫩芽竟带着点鹅黄,被锁阳花的藤蔓轻轻裹着,像被小心护在怀里。
“你看,”青禾指着根须交汇处,那里冒出层细密的白绒毛,“周伯说这是‘转性绒’,长出来就说明邪性在退了。”
罗绝蹲下身,用指尖沾了点调好的露水滴上去,绒毛竟微微颤动,像在吮吸。“玄风要是在这儿,该吓一跳吧?”他想起那孩子小时候见了蚀骨花就躲,总说这花“长得像被烧过的手”。
暮色漫上来时,他们在石缝旁搭了个简易的棚子。罗家荣往火堆里添柴,看火星子溅起来,落在青禾缠着绷带的背上,竟没那么刺眼了。“等玄风出来,让他来守这棚子吧,”他忽然说,“周伯说向阳草收的时候,得有人整夜盯着露水。”
青禾往火堆里扔了把艾叶,烟气漫开来,带着清苦的香:“他要是敢偷懒,我就把他当年偷藏的蜜饯全分给小狐狸。”
小狐狸像是听懂了,从罗家荣怀里探出头,对着夜空叫了两声,惊得星星都像是抖了抖。
后半夜,罗家荣被露水打醒,看见青禾正往石缝里添新的向阳草。她的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花,绷带边缘渗出的红,在月光下像滴落在雪上的朱砂。
“伤口疼?”他轻声问。
“有点,”她回头笑了笑,“但比昨天好多了。你看这嫩芽,好像又长了点。”
他凑过去,果然见那鹅黄的芽尖又挺了挺,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。锁阳花的藤蔓绕得更紧了,把蚀骨花的新叶裹在中间,像两只交握的手。
“老周说,万物都有根,”罗家荣望着远处的山影,“玄风的根,或许从来就没坏过,只是被石头压得歪了。”
青禾没说话,只是往根须上又浇了点露汁。月光落在她的侧脸,把绷带的影子投在地上,像道正在慢慢愈合的疤。
天快亮时,罗家荣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,看见小狐狸正叼着片蚀骨花的新叶,往牢门的方向跑。他追出去,就见玄风的身影在晨光里站着,手里捏着那片叶,指尖微微发颤。
“它……真的变了?”玄风的声音很哑,像蒙了层灰。
罗家荣把小狐狸抱起来,看它往玄风脚边蹭:“你看,连小狐狸都原谅你了。”
玄风突然蹲下身,用额头抵着石缝,肩膀轻轻抖着。远处传来青禾和罗绝的脚步声,晨光漫过山脊,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三条终于交缠在一起的根须,在土里悄悄握了手。
蚀骨花的新叶在风里晃了晃,鹅黄的尖上,沾着颗露水,像滴没敢落下的泪,在阳光下闪着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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