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敲打着药圃的竹棚，发出细碎的响。罗家荣正帮玄风给药苗盖稻草，灰袍抱着捆棉被跑过来，往新搭的暖棚里铺：“周伯说今晚有暴雪，得把刚出芽的板蓝根护住，这苗娇贵。”
青禾端着铜炉从观里出来，炭火在炉里红得发亮：“罗绝师兄去镇上买煤了，说要给暖棚砌个火墙，不然苗会冻坏。”她把炉往玄风手里塞，“你膝盖不好，先暖暖手。”
玄风搓着冻红的手，呵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。远处传来灰袍妹妹的笑声——她从江南寄了信，说在那边开了家小药铺，卖的黄芪被城里大夫夸了，字里行间满是雀跃。“这丫头，”玄风笑着把信递给罗家荣，“比灰袍刚来时还毛躁，倒会做生意。”
日头偏西时，暴雪果然来了，天地间白茫茫一片。众人挤在暖棚里守着，灰袍爹用草绳加固棚顶，灰袍娘给每个人递姜茶，新弟子们围着炭盆听周伯讲古：“当年玄风师父在这儿种药，遇着更大的雪，守了三天三夜，硬是把那批当归保住了……”
玄风蹲在苗床边，看着板蓝根的嫩芽在暖光里舒展，突然说：“守药跟守心一样，得耐住性子，急不得。”他指尖碰了碰叶片上的薄霜，“就像当年我总想着报仇，守不住自己，差点把啥都毁了。”
灰袍往炭盆里添了块煤，火星溅起来：“师兄现在不是守住了吗？守住了药圃，也守住了我们。”
雪停时己是后半夜，暖棚外积了半尺厚的雪。苍鹰突然撞开棚帘飞进来，翅膀上沾着雪，嘴里叼着只冻僵的野兔——是给众人加餐的。玄风笑着把野兔挂在钩上：“这泼皮，倒知道谁在守着它的窝。”
天亮时，众人推开棚门，药圃成了雪的世界，唯有暖棚里透出的光，像块融化的金子。罗家荣望着远处的山峦，南宫潇斌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突然发现雪地里有串新的脚印，是镇上的王掌柜，他背着袋煤，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。
“给你们送煤来了，”王掌柜拍着身上的雪笑，“药铺的伙计说你们在守苗，这天气离不得煤。”他往暖棚里瞅了眼，“这些苗就是开春的指望，得看好了。”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雪开始化，屋檐滴下的水在地上敲出小坑。玄风坐在炭盆边翻药书，灰袍在旁边研墨抄方，新弟子们围着看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，混着融雪的滴答声，像首安静的歌。
“玄风师兄，”罗家荣突然问，“你后悔过吗？放弃宗门的职位，守着这药圃。”
玄风抬眼看他，指了指暖棚里的苗，指了指炭盆边的众人，指了指梁上打盹的苍鹰：“你看，这些都是我守来的，比任何职位都实在。”他低头继续看书，嘴角扬起浅浅的笑，“我师父说，能守住一寸土，就不算白活。”
暮色漫上来时，暖棚的灯亮了。玄风往炉里添了最后块煤，火光映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，像落了点雪。灰袍端来刚炖的羊肉汤，当归的药香混着肉香漫开来，每个人捧着碗，暖得首呵气。
周伯喝着汤，慢悠悠地说：“这雪下得好，能冻死害虫，明年的药准长得旺。”他看着玄风，“你师父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，该多放心。”
玄风没说话，只是往周伯碗里多夹了块肉。窗外的雪又开始下，轻轻巧巧的，像在为这冬夜里的守护，盖上层温柔的被。
罗家荣望着这幕，突然明白，所谓长情，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，是像这样——寒夜里守着一棚新苗，炉火边分着一碗热汤，把岁月熬成药香，把过往酿成平和，让每个来过的人都知道，总有个地方，有人在为你守着一片暖，像这药圃，像这冬夜，像玄风眼里，那从未熄灭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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