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叫头遍时，罗家荣的剑穗还在灯下晃。玄风推开门，见他正对着罗盘发呆，瓷碗里的糯米洒了半桌。“咋还没睡？”玄风往炉里添了块炭，“明早要去迷雾村，那地方邪性，得养足精神。”
“师兄，”罗家荣指着罗盘上的纹路，“灰袍说那村子十年前突然没人了，进去的猎户都没出来，阴气会不会比古墓还重？”
“重的不是阴气，是人心结的雾，”玄风从怀里掏出张黄符，符角绣着只眼睛，“这是观雾符，能破幻境，你收着。”他顿了顿，又塞了把铜钱剑，“实在不行就用这个，沾过百年阳气，邪祟怕这个。”
天刚蒙蒙亮，五人就背着法器出发。迷雾村在山坳深处，刚走到山口，就见白蒙蒙的雾从谷底涌上来，沾在身上凉丝丝的。阿竹突然“咦”了声，手里的观气镜蒙上层白霜：“这雾能遮气息，我的镜子弹不出来！”
石头挥着桃木剑劈雾，雾气却像活的，劈开又合拢。灰袍往地上撒了把硫磺，雾气遇到硫磺竟往后退了退，露出条窄窄的路。“这雾怕火性，”灰袍眼睛一亮，“咱们用硫磺粉开路！”
走进村子时，雾更浓了，能见度不足三尺。断墙上爬满枯藤，屋檐下的灯笼只剩骨架，在风里吱呀作响。罗家荣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“救命”，回头却空无一人，只有雾气在脚边打转。
“别回头！”灰袍拽了他一把，“是雾里的东西在勾魂，专心走你的路！”他掏出观雾符往罗家荣手里塞，“快捏着，能看清虚实。”
符纸刚贴在眉心，眼前的雾突然淡了些。罗家荣看见路边的老槐树下，蹲着个穿红衣的女子，正对着井口梳头。他刚要开口，女子突然回头，脸白得像纸，眼睛里淌着黑血：“公子，帮我梳梳头好不好？”
“是吊死鬼！”灰袍甩出张镇邪符，符纸在女子身上炸开金光，她尖叫着化成雾气，钻进井里。石头探头往井里看，突然大喊：“里面有好多骨头！”
众人围着井往下瞧，井底堆着层层白骨，井口的砖缝里渗着黑血。阿竹掏出罗盘，指针疯狂转圈，最后指向井里：“阵眼在这儿！这口井聚了全村的怨气！”
罗家荣想起玄风说的“破怨先解因”，便问灰袍：“你查过这村子的事？”灰袍点头：“十年前村里闹瘟疫，族长说井里有水神，把染病的人都推下去献祭，结果人全死了，怨气聚成了这雾。”
正说着，雾里突然飘来无数白幡，幡上的字扭曲着，像在哭嚎。穿红衣的女子带着十几个黑影从雾里走出来，个个面目狰狞。“你们要坏我们的家？”女子的声音尖得刺耳，黑影们张开嘴，喷出的黑雾首扑众人。
“列阵！”灰袍大喊一声，掏出三张符纸按三才位贴上。罗家荣举着铜钱剑守左位，剑身上的铜钱叮当作响，黑雾一靠近就被弹开。石头举着桃木剑在中间护法，阿竹则往符纸上撒朱砂，嘴里念着清心咒。
红衣女子突然钻进雾里，再出现时己到阿竹身后，指甲泛着青黑往她脖子抓去。“小心！”罗家荣挥剑砍向女子，却砍了个空——她又钻进雾里了。
“她能在雾里穿梭！”灰袍急得满头汗，“家荣，用引阳符！把阳气聚起来，逼她现形！”
罗家荣赶紧掏出引阳符，借着火折子点燃。符纸烧起的瞬间，金色的火光在雾里炸开，雾气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，露出红衣女子的真身——她的脖子上有圈深紫色的勒痕，脚边还缠着根断绳。
“我不想害人，”女子突然哭了，眼泪是红色的，“我只想让他们记着，当年是怎么把我们推下井的……”
灰袍叹了口气，往井里扔了把纸钱：“我们不是来毁你们的，是来解怨的。”他掏出张超度符，用桃木剑挑着点燃，“你们的冤屈我们知道了，放下执念吧，去轮回路上好好走。”
符纸的青烟飘进井里，白骨堆突然发出细碎的响，像是在道谢。红衣女子的身影渐渐淡了，临走前对罗家荣说：“井里的水别喝，被怨气染透了……”
雾慢慢散了，阳光照进村子，断墙上的枯藤抽出绿芽。罗家荣往井里填了些土，上面压了块刻着“安”字的石头。灰袍蹲在石头旁画符，嘴里念叨着：“愿你们早日超生，别再困在这地方。”
离开村子时，阿竹突然指着远处的山：“那边还有阴气，比这儿淡，但更邪门。”石头扛着剑笑：“正好，刚热完身！”
罗家荣摸着眉心的观雾符，符纸己经凉了。他突然明白，有些试炼不光是斩妖除魔，是要在迷雾里看清人心，在怨气里守住慈悲，像玄风说的，道术再高，不如心里有光。
风穿过空荡的村子，屋檐下的灯笼骨架突然掉下来，在地上摔成碎片，像是在说，该走了，前面还有更长的路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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